寒灯泼洒光辉。
一位位官员开始细细审读,因为参考的皆是各地的举人,本就是经历过重重筛选方可抵达临安之辈,他们作文章的能力自是不用多作质疑。
春闱会试,便是从一群高个中选拔出更高个且质量优秀的的人才。
窸窸窣窣的翻页声,犹如深夜竹海竹叶摩挲掀起的浪声。
桌案一张张的排列开,审考官们端坐其后,手握狼毫染朱砂红墨作以点评与打分,根据考生对于每一道题的切入点,与答案的接近程度进行评价。
气氛紧张中却也带着几分和谐。
不过,唯一让审考官有几分不满的,则是本次春闱的大题,也就是关乎于那北伐与否的大题论述。
太过于千篇一律了,接连数十位考生,所作的文章俱是反对北伐,言语之中甚隐隐透露出讨好及多有亲近秦相之意,态度太过明显,无趣的很。
当然,倒也并非所有考生都反对北伐,亦是有几位考生选择支持北伐,然文章所作却毫无实质性的论调,只凭满腔热血就该无理无据的发起北伐,故而,审考官只是扫一眼,就直接不给分。
不需要任何的悬念与辩驳。
审阅许久,不少审考官们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放空一下被考生学问塞满的脑袋与心神。
忽而,有几人见得一位审考官端坐案后,腰杆挺的笔直,眼眸瞪大,苍须似乎俱在微微的颤抖,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文章中,难以自拔。
这位审考官的面容通红,皮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润。
许久,发出了一声中气十足的亢奋叫好声,还伴随着剧烈的拍桌案之声。
一时间,诸多放松心神的审考官俱是诧异、疑惑、无语的望了过来。
不就是审个考生答案罢了,至于如此激动?
“好,写的好啊,我辈大赵官员,岂可坐视中土大地遭受蛮夷之腥辱!我等方是那片中土大地的正统!”
这位审考官或许体内亦是藏着颗愤青心绪,于这一刻轰然引爆。
夸赞点评声不断从口中迸出,通红的面上,就差热泪盈眶。
可这篇文章是真的写到了他的心里,将他心头的愤怒给点燃。
“过江!过江!”
审考官拍打着桌案,吼道。
不少审考官俱是色变,疯了啊这是……
本次统筹一切的可是秦相,出了名的反对北伐派系,这位审考官竟是敢如此大声嚷嚷,岂不是与秦相对着干。
不过几位审考官亦是好奇,纷纷凑了过去,一同审读起这篇让这位同僚如此失态,高喊“过江”的文章。
星光如斗,月色清寒。
片刻之后,几位审考官,放下了文章,个个心头情绪激荡,有难明的意味在胸口动涌。
若非他们把持着自身情绪,甚至亦恨不得如第一位性情中人的审考官那般,拍案高喊“过江”!
过江二字,乃是当年那位含恨而终,满怀不甘的边塞将军遗言。
仅二字,却壮怀激烈。
如今,他们观文章品二字,也终于有了几分感怀。
“如何?”
“按答案,不得给分,因为不得题意,于我而言,我愿与他满分,因为此篇文章,以檄文之势,洋洋洒洒,却惹起我心头壮志烈火。”
审考官们互相商讨着。
“呈给秦相大人吧,让他来作评。”
最终,审考官们一致给出了决定。
礼部府衙高堂之上,青灯凭点,火光幽幽,映照屋内亮堂如昼。
夜色薄凉,伴着月华与灯火。
秦相秦离士端坐主案,看着摆在他面前的,由诸多审考官一同上呈的考生卷题,眉头微蹙,观摩了起来。
面色倒是如常,只不过眼眸深处有几许锐意在涌现。
“驱除胡虏,恢复中土……”
“说的轻松与简单,可哪有那般容易,元蒙皇帝气吞万里,高居天下第一五百载,无人撼其地位,泱泱大赵,却根本寻不得任何一人能胜他,若是北伐将起,何人来制衡元蒙皇帝?”
“虽陈词慷慨激昂,气势磅礴,可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秦离士其实颇为欣赏这篇文章,但欣赏归欣赏,文章写的再好,也不会动摇他心头反对北伐的想法,现在的局势多好,临安的繁华,哪怕是元蒙帝国的京都都远远比不上。
而北伐……一旦失败,元蒙铁骑或许便有可能跨过天堑沧浪江,踏碎大赵延续了五百年的如梦繁华。
“元蒙帝国的确强大,但若我大赵联合大理国与西梁国,三方联手自如铁壁,哪怕是元蒙皇帝也未必能轻易撼动,自然又可延续五百载繁华。”
秦离士将文章放下,蘸笔饮朱砂,复落下评价。
文章虽好,却不得分,因为与他心意偏颇太甚。
冷漠的上书评语,秦离士便将此卷放置一旁,他清楚这大题未曾得分,这位考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