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厮尚未开始忙活,两人便早早起了床,身穿厚袄披风,约着一同去了花园。
绕过长长的抄手游廊,两侧溢出的枝子沾了雪,陆清宁扥着一枝,往下压了压,随即弹开,雪沫四飞。
宋知意瞥她一眼,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促狭,“还是小孩性子。”
咯吱咯吱的踩踏声自脚底传来,花园里的花草皆裹了一层洁白的外衣,几株梅树开的热烈,殷红的骨朵颤着莹白,宋知意垫脚摘了一朵,插到陆清宁发间。
“好看吗?”
陆清宁摸着梅花,唇角带了笑意,宋知意右手托着下颌,正打量着,忽听身后传来清淡且低沉的声音,“好看。”
两人齐齐转身,却见那人站在月门处,身着玄色衣裳,外罩月白色披风,团绒绣在领口,衬的风姿朗月,贵气天成。
陆清宁当即别开头,拽着宋知意便往前走,周衍之见状,跟了过去,不紧不慢的落在两人身后,也不着急。
“你到底想作甚?!”
陆清宁急了,松手止住脚步,转身立定。
周衍之没料到她会急停,迈开的步子来不及收,胸膛撞到她的肩膀,陆清宁顺势往后一倒,他伸手,好容易捞进怀里,那人反而不领情,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
兔儿一样逃开他的手臂。
“我来看看知意。”周衍之捋好衣袖,将手藏进披风里。
宋知意咋舌,又悄悄看了眼陆清宁,道,“大哥二殿下重情重义。”
“见过你大哥了吗?”他说的是宋三思。
宋知意摇了摇头,“听阿宁说,大哥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自打大伯和嬢嬢知道大哥的事情,一时间又悲又喜,若是他能回去,自然再好不过。”
“嗯,那需他自己想明白了。对了,我这有几处不错的店肆,有两家在夜市最繁华的巷道,街口还有一处极大的宅院,是落魄的侯府,虽有些年头,却还是很气派的。
这两处我比较了一下,觉得”
陆清宁犹疑的看了眼宋知意,那人立时摇了摇头,小声道,“我可一直没同你分开,不是我。”
周衍之反应过来,也不脸红,将地契塞到宋知意手中,坦然道,“你别怪她,我若想知道你们聊了些什么,委实容易。”
“呸!”陆清宁真的气急了,红着小脸怒气冲冲的瞪他,“你可真是无耻极了。”
说罢,从宋知意手里取过地契,重新拍回给他,“不劳你费心,整日里算计别人,也不嫌累。”
她说完,又领着宋知意继续走,越来越快,披风浮起,带动周遭的花枝跟着颤动,雪沫乱飞。
“我也没有算计别人,顶多想要算计你。”周衍之不恼,捏着那一叠地契悄悄交给了宋知意。
“你们想开店肆,想开书院,尽管同我讲。”他笑着,跟在后面绕过花园来到抄手游廊。
“阿宁,你气什么,你越气,我便觉得越舒心。有时候你这般耍小性子,倒比你平心静气与我周旋更可爱。
从前你对我言听计从,乖巧温顺,却没有今日叫我欢喜。”
陆清宁一口气闷在胸腔,猛地咳了起来,宋知意手忙脚乱替她拍背,不多时,便有一只宽大的手掌落下,宋知意努了努嘴,退到旁边。
陆清宁咳得顾不上,余光瞥见他的披风,又是一阵恶寒。
她总是看错了周衍之的性情,原以为冷言冷语几通讥讽,他便会顾及着自尊,不肯上门。
谁知不过一夜,竟又巴巴的凑了过来。
宋知意也逃了。
叛徒。
肺腑进了凉气,又干又涩,刀子一样划着血肉。
“周衍之,你恐怕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她捂着胸口,目光灼灼。
“那你慢慢说,我总会听得明白。”他阴着眸光,将心绪掩下。
“落胎后,大夫说我日后恐难有子。你如今是大魏最炙手可热的皇子,你日后的皇子妃,定然要身世清白,体格稳健,决计不可能是我。”她最清楚内情,由自己说出来,虽难受些,却愈发明白。
早断,便早能脱离那摊烂泥。
“你怎知不可能是你?!”周衍之摩挲着左手的纱布,眼皮微垂,遮住心思。
“你便是想霸着我,做你的侧室!”
“我从未想过让你做侧室。”一个激烈,一个平和,两人对视着,能听见风带起雪粒的簌簌声。
“那你是要纳几个侧室,生养孩子后寄养在我名下?”
愈发胡思乱想,周衍之捏了捏鬓角,刚欲驳她,便见有丫鬟匆匆自游廊尽头走来。
“二殿下,郡主安好。”她福了福身,接着道,“有人送了东西过来,是给郡主的。”
陆清宁接过,见周衍之盯着不放,遂背过身去,从中抽出几张薄笺,她不由得低低惊呼一声,又招了招手,唤丫鬟上前。
周衍之愈发好奇,跟过去侧头将耳朵竖了起来。
“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