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信骤然大悟。
呵,这天下,原就是他的。
二殿与顾德海之间的密谋,魏帝一清二楚,他是执棋者,在棋局的背后,不动声色的旁观所有棋子的举动。
顾德海顺从二殿的计划,假意背叛投敌,又何尝不是魏帝的主意。
帝王心之狠辣,常人不能想象。
连养在身边的大殿,都能毫不留情的贬为庶人。
一个皇子贬为庶人,无异于延缓死期,虽延缓,结局却是十有八/九都会死。
府医从房中出来,一边整理药箱,一边与曾宾等人吩咐,“冷敷后涂上我开的药,十二个时辰后洗去,如此周而复始,三日后上药包扎。”
曾宾回头看了眼,“不会影响握剑吧。”
孙大夫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养好了,什么都不耽误。”
“耽误”曾宾品着这两个字,孙大夫出了门。
房中有股淡淡的药香,周衍之斜靠在软枕上,肩膀披着一件月白色外衣,眉眼始终落在屏风后忙碌的人影上。
她终于收拾完所有东西,周衍之将身子坐直了些。
屏风后的人似乎在想事情,杵在原地没动弹。
“阿宁。”
他唤了声,陆清宁从后面转出来。
顾德海死了,魏帝恢复了她原本的姓名。
不为别的,只为向天下百姓彰显魏帝的仁德,宽容。
陆崇简因为主张北上迁都,捍卫国土,被南楚皇帝灭了满门。而魏帝善待其女儿,封为毓容郡主,赐郡主府居住。
此等胸襟,昭告天下后,会引来多少文人墨客的赞美,又会招来多少前朝旧臣的钦佩,归顺。
“我走了,纱布都存放在柜中第二格,两瓶药,先左后右。”陆清宁从屏风后出来,明亮的眸眼宛若星辰坠落,她动了动唇,又默默低下头,两人隔了数丈远。
周衍之有些懊恼房间的过于宽大。
“阿宁,别走。”他的手落在床沿,微一用力,便猛地缩了回去,左手手骨断裂,皮肉糜烂,露出的小指泛着青紫色。
陆清宁的眼睛从他手指移到脸上,虚白的唇,乌青的眼底,因疼痛爬上满额的汗。
“我冷。”
陆清宁看他睁眼说瞎话。
兴许是周衍之自己觉出幼稚,低眉笑了笑,外头传来噼啪的落雪声。
虚开的窗牖卷进一丝冰冷,他掩着唇,双眸宁静。
“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我。”他声音带了难得的柔色,像在哄劝贪玩的孩子,耐心而极具讨好,“我保证,不动你。”
他举起两只手,陆清宁被他气得不知是笑还是哭,她瞪着那只肿的不成样子的左手,嗤道,“你不配对我保证。”
她穿上披风,将带子系好后,有人替她整理了兜帽,发丝,外头的雪渐渐大了起来,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扑入怀里后,融成点点水滴。
破门而入的风吹得屏风泠泠作响,周衍之趿鞋下床,外衣落地,他径直朝她走去。
婢女退出房门,在檐下候着。
陆清宁见他靠近,便往后站了站,仰头,“还有事吗?”
“你,怎么了?”他伸手,陆清宁不着痕迹的避开,眼中带着戒备。
“没怎么,只是忽然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无耻,龌龊。”陆清宁几乎贴在门框上,周衍之的眼内霎时涌起阴鸷。
“我无耻?”他笑了笑,抬起右手挡在她耳边,桃花眼中,陆清宁能看到自己倔强的脸。
小小的,像是掉进陷阱的鸟雀。
“我怎么无耻了?”他轻轻的问,热气哈在陆清宁的颈项,就像小虫在爬。
“我逃走,也是你的计划吧。”陆清宁话音刚落,如愿看到周衍之瞳孔一紧。
她猜对了,在这一刻,心里的怀疑验证成真,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面前的人。
狡黠聪颖到让人畏惧。
“你知道我跟宋三思逃不掉,也知道何时让曾宾出现在我们面前,因为你知道,我一定会找到顾德海,是不是?
顾德海是假叛,是受了你的指派,假意投靠大皇子,你连受伤都是为了博取圣上的怜惜”
“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让你舍不得走,不能离开我。”
他淡淡的打断陆清宁的话,倾身上前,“我怕自己不受点苦,你会走得义无反顾,阿宁,别气我,我没办法。”
“你果真是鄙薄到厚颜无耻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却不知陆清宁被气的咬牙切齿。
“你不知道自小被舍弃的痛苦,身处异地时候的冷寂,我也有害怕的时候,我怕客死异乡,尸首都无人收敛。
你没见识过亲人的冷漠,便无法体谅我如今的凉薄。
世态有炎凉,交情分贵贱。我若是灰头土脸无所谋划的归来,此时被流放被贬为庶民的就是我周衍之了!”
陆清宁定定的望着他因为激动而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