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
孙开祥到底是长辈,他这几十年下来,别说家长里短上头,就是社会市面上,谁请他去说和说和,也得卖几分面子。如今大病一场,保养自己都不够,还要为子孙辈操这样的心思,亲自登门,真真面子里子都全了。
寻常人家儿女结亲家,也就是双方孩子稳妥恋爱个一两年,谈婚论嫁。
如今汪孙两家也是,两个孩子看对眼,这么些年,弯弯绕绕的,比那些来往一两年、父母见面商谈的可知根知底多了。
孙开祥又是那么个体面人,说施惠这些年对哪个长辈有个好脸色的。唯独对他的老师、师母毕恭毕敬,这就是缘分。做父母、半子的缘分且在里头呢。
至于结婚嫁娶那些,全由汪家说了算。开什么条件,他们孙家就办什么条件。
汪敏行夫妻俩才不是那种市侩显摆的人,看在老爷子亲自上门的份上,也看在施惠如今稳重沉着多了的份上,当然,最多的还是自己女儿点头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家家有个到了适婚年龄的儿女,操不完的心。不嫁不娶,急着愁;真真谈婚论嫁了吧,又怯生生,恨不得把这事打回去,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姑娘再留几年也是等得的。
汪敏行对孙家办事的能力不去怀疑,只一桩心头惑。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他不得不以岳父的颜面过问、争较几句,“按理说,过去的事就不该谈的。但孙叔,您别怪我唐突,施惠这些年我们看在眼里,没来往什么对象我们是知道的,但早年那事……”
和他父亲一个路数,为了个大七岁的女人,引得老爷子大动肝火。
汪敏行不是个迂腐的人,年轻人谈对象不和而散,很平常。他自己的女儿也不是没谈过对象。
他怕的是,施惠骨子里和他爸爸一样。一时兴起,一时游戏。
孙开祥对此,笑得隐忍,但自己也为人父,自然懂得一个父亲为女儿处处周全的拳拳心意。多少年了,他避而不谈金锡,今天当着施惠的面,重谈他父母的瓜葛,“当年,别说金锡没了,他就是在,我也不会肯那个女人进门的。怀身大肚的把戏,金锡真有心护好他的女人和孩子,我就放他出去自立门户。一个男人,没有经济没有臂膀,谈什么都是惘然。”
“换到施惠,一个道理。少年头上,谁没个血气方刚的糊涂劲。他真有心游戏,就不必眼巴巴求我过来这一趟,大可以等我闭了眼,到时候,才真是谁都管不到他了。”
老爷子话音落,一屋寂然。陈茵这头,朝兄长望望,昨天晚上得了孙家要上门的消息,陈茵就给哥哥打了电话,一来,盐盐这种大事,兄嫂那里一直急着盼着,真有个进展,陈茵肯定要知会娘家舅舅舅母的;二来,就是怕桌面上遇到这种难转圜的地步,想着有个局外人帮着润色润色。
s城嫁娶的传统,一向娘舅为大的。陈若浦出声圆场,“施惠爷爷这话就说得重了,我这个小妹夫您应该顶了解的,教了一辈子书。人情世故的交道也简单,他今天这话纯粹是老父亲立场,金山银山都没他姑娘重啊。”
“他舅舅说得对。就是这个理,谈事谈事,就得摊开来谈,才得最后融洽通畅。”
陈若浦点头,“就是了。我今天过来,盐盐舅母还好奇呢,哪家的啊,怎么悄默声地就到这一步了。一说是施惠,我们就都安心了,这才是真真的好饭不怕晚呢。过年过节,我时常看到小妹家来节礼,老问她,谁家送的。一听是施惠送的,老取笑小妹,她这师母当的便宜得很啊,都毕业多少年了,还想着你们呢。这下最好,日积月累,可见有些心意确实不是一日之功到位的。”
这日已经腊月二十七了,离春节还有三天。
汪孙两家的结姻亲之事,由舅舅亲自保媒,最后,两厢也都默许了。
大方向敲定后,结婚细节上头,就由陈茵拿主意。陈茵的意思是,过了年再请老师傅批个好日子,一切从长计议吧。结婚的事,急不来。
汪盐最后关头说话了,“我自己的婚事,我自己能不能提个意见啊?”
一屋子人看着她,包括孙施惠。
汪盐的主张,她不想办婚礼。结婚领证两家人一起吃饭都可以,婚礼就免了吧。
“为什么啊?!”
直到除夕这天,陈茵始终不大痛快。
汪盐这天过生日,也免不得被妈妈唠叨。
陈茵说结婚这么大的事,不办婚礼要被人家笑话的。
汪盐固执己见,她始终不喜欢那样喧闹的场合,仿佛一群人的狂欢,借着她结婚的幌子。
她不喜欢这些俗礼。
我结婚是我自己的。
汪盐安慰妈妈,你要给我办嫁妆看我穿婚纱,我都可以做到啊,只是免了那一顿喜酒而已。
陈茵骂盐盐怪,你不办喜酒,我这些年撒出去的份子钱怎么收得回来啊。
母女俩正掰扯呢,门口有敲门声。
是孙家的人,孙津明头一回来汪家,喜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