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打听打听,看看在何处见过这药,古籍医书都可。”
马掌柜拱手应“是”,又道:“东家,那兰香坊这几日都不曾开门,听说那香娘子病了,这些天除了后院那丫鬟伺候着,不见有旁人拜访。”
魏子渊抬眸,那双琥珀眸子澄澈透明,瞧不清真切心思。
盯着马掌柜半晌,良久,方颔首:“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便是。”
马掌柜低声:“是。”
长夜漫漫,描金洋漆上供着一方小小的红烛。魏子渊背手站在窗下,簌簌细雨落在他脸上。
马掌柜转首侧目,悄悄打量魏子渊几眼,终将满心的劝说压下。
他这段时日一直盯着兰香坊,两家交恶许久,旁人只当马掌柜别有用心,不知他内里只是帮魏子渊做事罢了。
那宋姑娘又是三皇子的人,每每想起魏子渊心悦的是这样的人,马掌柜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只道有缘无份。
这京中,还有谁不知三皇子为那宋姑娘,连国舅爷都开罪了。如今宫里宫外,都对此事津津乐道。
马掌柜望向窗外那一方黑夜,再往前些许,便是皇宫了。
烟雨笼罩,土润苔青。
展眼太子殿下的生辰宴将至,宫中花团锦簇,红叶如画。园内各处花光柳影,语笑喧哗,处处萧管齐响,礼乐不止。
那夜在水榭,白芷吓得两股战战,差点以为那女子要命丧当场。事后她扶着宋令枝回寝殿,双足都是软的。
铜镜澄澈透亮,映出宋令枝一张白皙莹润的小脸,薄粉敷面,冰肌绛唇。
支摘窗半掩,隐约窥见园中柳垂金丝。
白芷垂眸,在磁盒中挑出一支簪花棒,碾碎了细细敷在宋令枝手上,花香拂面。
宋令枝一手撑着脑袋,美目轻阖,昏昏欲睡。
她这两日总睡不好,梦里总会浮现水榭那女子披头散发找自己索命,惊醒后宋令枝寻白芷打听,却并未听说坤宁宫有事发生,那女子竟如凭空消失一般。
白芷低声:“奴婢听说,因着太子殿下生辰,皇后娘娘连训人都不曾,说是为给太子殿下积福。”
宋令枝闭着眼睛点点头。
既然训人都不曾,那女子应该还留着命才是。
白芷温声:“姑娘,改日奴婢陪你去寺庙上上香罢。”
红墙黄瓦,庭院深深。
先前在江南宋府,闲暇之余,白芷也曾和秋雁打趣,不知京城好风光,可是如话本所言一般,富贵风流。
如今真入了宫,却只觉步步如履薄冰,令人生畏。
宋令枝低低应了一声。
将睡欲睡之际,忽见身后絮絮叨叨的白芷没了声响。宋令枝困惑睁开眼睛,四下寻人:“白芷……”
红唇轻动,模糊的视线逐渐明朗清晰,宋令枝猝不及防,和铜镜中一双黑眸对上。
沈砚一身鸦青色雨花锦圆领长袍,手上捏着一对红翡翠滴珠耳坠。
他垂首,目光沉沉:“别动。”
宋令枝僵直着身子,杏眸圆睁,盯着铜镜中为自己戴耳坠的青色身影。
沈砚从未做过这等子小事,握着耳坠的手不甚灵活,好几回,耳坠带着的银针险些扎破宋令枝耳垂。
白芷垂手站在身后,提心吊胆。
铜镜前的宋令枝亦是悬着心。
沈砚一手抬高宋令枝下颌,好不容易才将一对耳坠戴上。
金线滚边竹叶纹暗花锦衣曳地,宋令枝满头珠翠,羽步翩跹。
沈砚端详半晌,忽的抬手,抽走宋令枝鬓间的淡黄色垂珠却月钗,刹那三千青丝轻垂,鬓松钗乱。
珠钗随手丢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又骨碌碌昏到炕桌下。
白芷和秋雁不约而同吓了一跳,齐齐跪下:“殿下。”
沈砚面不改色:“起罢。”
他往后退开半步,太师椅拥着鸦青身影,沈砚坐在太师椅上,不疾不徐盯着宋令枝梳妆挽发。
纵使白芷手再瞧,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夜宴设在潮音阁,四面环水,借着水声,丝竹悦耳,礼乐喧嚣。
曲桥相接,一众宫人遍身绫罗,双手捧着漆木茶盘,调桌安椅,捧箸布让。
为太子这场生辰宴,礼部上下忙活将近半年有余。
香屑满地,火树银花,礼炮轰鸣。
遥遥瞧见太子携太子妃,宋令枝慌忙垂下眼,目光匆匆,依稀只瞥见太子一身明黄袍衫,长身玉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