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在外间洒扫擦拭摆件的丫鬟们见状都放慢了动作,生怕弄出些声响来扰了婉竹的清净。
日子风平浪静,一眨眼便到了三日后。
许久不曾现身的静双火急火燎地跑来了碧桐院,面色怪异地与婉竹说:“爷受了点小伤,姨娘不必担心,如今爷正在康平王府与王爷谈事,明日应能回府。”
这样的事静双本该第一时间向杜丹萝禀告,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齐衡玉与杜丹萝之间只剩下了个夫妻的名分。
家宴一事后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
静双已向齐国公、李氏、齐老太太禀告了此事,婉竹是他来递信的最后一站。
“先进屋喝口水歇一歇吧。”婉竹面露忧愁,见静双满头大汗的模样,便让金玉去泡了杯凉茶来。
静双却是摆了摆手道:“改日再来姨娘这儿讨茶喝,奴才还要去为爷办事儿呢。”
金玉却眼疾手快地端来了一碗凉茶,板着脸指着他额头上仍在淌下来的汗珠道:“你瞧瞧你流了多少汗,快喝口茶再走吧。”
婉竹冷眼打量着金玉与静双两人,金玉的态度难得如此强硬,静双听了这话后也只是赧然地挠了挠头,而后便乖顺地接过了那碗茶,一饮而尽后才离开了碧桐院。
金玉站在廊道上目送着静双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那背影再也瞧不见时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她方才要走回屋内时,却见婉竹正倚靠在门扉处含笑望着她,那双秋水似的明眸里仿佛有刺透人心的力量,霎时便让金玉心内的这点小心思无所遁形。
“姨娘。”金玉既是羞恼也是害怕,不敢抬头去看婉竹的眼睛。
婉竹见廊道上有几个洒扫的丫鬟,便给碧白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小丫鬟们带去耳房休憩片刻。
等四下无人后,她才缓缓开口道:“金玉,我与静双接触的不算多,不知晓他品性如何,可你若是喜欢他,便要勇敢一些。”
静双自小便伺候齐衡玉,在下人堆里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人,想与他结亲的丫鬟也比比皆是。
她只是个身份微末的妾,说的再好听、再得宠,也只是个妾室,府里上下多少双眼睛正紧盯着她,因此,决不能由她来开口,让金玉与静双喜结良缘。
金玉听出了婉竹话里的无奈,心中酸涩的同时不忘回话道:“我知晓姨娘的苦衷,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只这一言,便再无她话。
婉竹叹息了两声,便道:“回屋吧。”
用晚膳时,金玉不见了踪影,便由碧白和容碧两人服侍婉竹用膳,中途婉竹不经意地问起金玉,两个丫鬟俱是一愣。
碧白笑着打圆场道:“金玉姐姐身子不适,早早地便睡下了。”
婉竹听罢也不去拆穿碧白善意的谎言,只道:“明日若是还不见好,便去请个府医来,就说我身子不适。”
碧白应的痛快,额上却渗出了一层薄汗。
不巧的是,临睡前本该“生了病”的金玉却走进了内寝,将守夜的碧白赶离了婉竹榻前,等四下无人后,才顶着婉竹灼灼的目光把月姨娘的信件递给了她。
婉竹撕开信件后瞧了眼上头的字迹,霎时脸色一白,不由分说地便要下榻。
金玉为她披了件外衫后,才不解地问道:“姨娘,这是怎么了?”
婉竹坐在了临窗大炕旁,一双似颦非颦的柳眉拧在一块儿,显出几分凝滞于心的愁容来,她一言不发地凝神思索,让金玉的心慌乱得直打鼓。
终于,婉竹从茫然的思绪里出了声,并吩咐金玉去取笔墨来。
金玉不敢拖延,忙取了纸张笔墨来,又重点了两盏灯,边替婉竹研磨,边轻声劝抚她道:“姨娘别慌,慢慢写。”
婉竹此刻的确是慌乱不已,下笔时皓腕还止不住地发颤。
针线筐就摆在桌案之下,婉竹取了个银针,飞快地刺破了指尖,在信的末尾以血代墨,写上了几个字。
烛火昏黄,等金玉将婉竹所写的信看完后,也明白了婉竹这般如临大敌的原因。
荣三小姐,比采薇难缠百倍的人物。
等她一进门,便是实打实的贵妾,若是怀上了子嗣,只怕能与清河县主平分秋色。
到时婉竹又该如何自处?
“姨娘,镜音大师会帮咱们这个忙吗?”金玉满是不安地问道。
婉竹写完了那一封掺着些“血字”的书信后,又让金玉去把她前些时日翻阅古籍时记录下来的读书笔记拿了过来。
为了给齐衡玉变着花样地做糕点,在翻阅古籍时她曾悉心罥写下一些新奇的糕点方子。
“把这些方子一并送去。”婉竹说完这话后便脱了力,倚靠在迎枕上不声不响,仿佛是倦极了的模样。
金玉知晓兹事体大,也不敢耽误功夫,立时便拿着信件去寻邓厨娘。
这一夜,婉竹彻夜难眠,她影影绰绰的眸光落在屋内富丽堂皇的陈设器具之上,心跳声紊乱无比,一刻不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