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玉被觥筹交错的声响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一进屋后见婉竹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 并没有出声问这问那, 拧成一团的心也松弛了下来。
不多时,等屋内的丫鬟们也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后,齐衡玉才与婉竹说:“康平王倒是真有些中意采月这丫鬟。”
婉竹闻言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计,将嘴边的一抹笑意提上了眉梢, 并将语气放的更低弱几分, “康平王那儿也是个好归宿,只是采月出身低微,纵然讨了王爷的欢心,也非长久之计。若是能做红喜的正头妻子, 兴许要比无名无分、空有宠字在身的伶人更好一些。”
她说这话时心里慌乱一片,既是不知晓齐衡玉说这话的用意, 又生怕采月与红喜有情人无法眷属。
婉竹极其小心地忖度着用词,攥着软帕的柔荑不断地渗出薄汗来。
幸而齐衡玉一径躺在了贵妃榻里,神色疲累不堪, 仿佛是没有把婉竹的话纳进耳中。
婉竹心跳如擂鼓, 凝眸望向不远处神色辨不出息怒的齐衡玉, 思忖再三后还是说道:“采月和妾身不一样, 妾身心悦爷, 甘心做爷的妾室。可采月盼着的兴许是脱了奴籍后嫁于人做正妻, 还请爷替采月想想法子。”
齐衡玉猛地睁开了眸子, 望见婉竹素白的脸蛋上难以掩饰的焦急后, 便笑道:“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罢了。”
康平王连正眼都没瞧过采月一眼。
他编出这话来,不过是因为好奇婉竹的回答罢了。
采月投诚婉竹一事里透露出不少古怪来,只是他不愿意去细究。杜丹萝与荣氏包藏祸心,婉竹若要使法子去收买杜丹萝身边的丫鬟,也在情理之中。
可她既是答应了采月要保全她的性命,让她脱了奴籍后离开齐国公府,会不会兑现诺言靠的则是婉竹的品性。
婉竹迎上齐衡玉好整以暇的目光,心中的慌乱才算是告了罄,她没有资格去计较齐衡玉是否该开这样的玩笑,只能朝着他粲然一笑道:“我知晓爷是个诺而有信的君子。”
说完这话后,婉竹便克制着心里一切的情绪,起身伺候齐衡玉换衣梳洗。
吹了烛火后,齐衡玉照例与她行事。
婉竹倦极时还不忘娇娇弱弱地问了齐衡玉,“今日三姑娘的唇可有消退下来?”
齐衡玉正在百无赖聊地用自己修长的指节卷着婉竹乌黑滑腻如绸缎般的青丝,闻言倒是慨然不已地说道:“除了老太太和母亲外,也只有你还问起三妹妹的状况了。”
那两个罪魁祸首却似没事人一般在齐国公府吃席赴宴,不仅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因荣氏赔了金丝楠木木料给三妹妹,她肉疼不已,这半日脸上都没有半分笑影。
若换了平时,婉竹定还要再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哄的齐衡玉眉开眼笑,可她今日实在是被折腾得太疲累了一些,当下便阖起杏眸沉沉睡去。
三日后。
齐容燕带着夫婿回门。
齐老太太与李氏一早便在花厅里候着,连齐国公也推掉了棋友们的邀约,正坐于紫檀木太师椅上候着。
今日齐衡玉本是打算向玄鹰司司正请上一日假,可因京城边郊一带出了一伙占山为王的匪类,他被陛下遣去镇压这群乌合之众,实在是抽不出空来。
丫鬟、婆子们正井井有条地站在回廊上,遥遥瞧见影壁处绕过来的齐容燕与淩肃正,便扬声朝着花厅的方向禀告道:“三姑爷和三姑奶奶回门了。”
一唱三报之后,李氏这个嫡母才立在了花厅门廊前,迎着齐容燕与淩肃正的步伐,对里头的齐老太太说:“老太太,咱们家的三姑奶奶和三姑爷回来了。”
一路上,丫鬟婆子们打趣的目光让齐容燕臊得满脸通红,只跟在淩肃正身后头也不敢抬,俨然一副娇羞的新媳妇模样。
淩肃正走路时虽有些颠簸,且人却生的高大英武,剑眉星目、挺胸阔背,隐隐有些浩然正气留存在他眉宇之中。
他与齐容燕并排进了花厅,夫妻一同朝着齐国公、齐老太太、李氏、胡氏以及杜丹萝行了礼。
齐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婿万分满意,忙道:“姑爷不必客气,快起来吧。”
等淩肃正与齐容燕立定之后,李氏便要按照礼法对齐容燕说些“侍奉婆母、服侍夫君,早日延绵子嗣”的吉利话。
说罢,李氏让羞答答地齐容燕往前走了两步,将她自上至下地打量了一通后,便道:“瞧着比在闺中还要神采奕奕几分,可见还是姑爷会疼人呢。”
淩肃正与齐容燕俱都赧然一笑。
“你大哥公务在身,没法来贺你回门。只是他心里过意不去,便给你备了个厚礼。”李氏笑盈盈地说着,便望向了插屏后的方向。
齐容燕也怀着疑惑望了过去,便见姿容妍丽的婉竹手里捧着个红漆木多宝阁,朝着她的方向娉婷而来。
“三姑奶奶,这是世子爷吩咐妾赠予您的贺礼。”婉竹出口时一把嗓音如莺似啼,连淩肃正的目光也不由得往她身上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