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引人景从,必然会成势。立功之后若使六镇重归繁荣,那么日后谢家和汉中王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只有落在谢颐的手里,他们才会安心。而谢云也太想让谢颐立功,一定会借由这件事,动用所有的关系,把这股力量划到谢颐的手中。”陆昭说得不疾不徐。
“谢颐以为自己可以以此占据主导,那可就太天真了。京畿周边早已被各个世家占领,根本没有多余的土地让这些六镇的人就食。他们是六镇的苦难人,更是一群曾经有力量的军事武装。当这个在北境受尽磨难的群体南下,进入到了中原最为繁华的地域,他们会做什么呢?”
陆昭再度执起笔,沿着标注谢颐部队的地方继续向南构画,明亮的大红色焕然一新,如同浴血重生:“人性需要约束,更何况是见过血的人。谢颐拢不住这些北镇人,这些人也不会听王叡的,届时元丕必会借机彻底接手整肃这支力量。不过即便已经接手,血味早就飘到长安了,长安可是有人等着呢。”
陆归会意一笑,拾起另一支蘸墨狼毫,斜锋自长安勾挑而出:“崔谅见元丕大军内部不定,必然主动出击,我们的机会便来了。”计策既定,陆归也不由得问了一句,“只是此事之后,北海公必然功勋加身,实力更盛,这于我们来说真的好么?”
“北海公即便未有八十,想来也有七十了。他一辈子忠君守国,最后也该有一份体面在。况且北海公老而弥辣,此次豪情壮志,到底是想要过一把瘾再去。拦死了他,他不和我们拼命?”
陆昭将笔浸入笔洗之内,墨线柔柔化开,初时泾渭分明,渐渐便溶为一色:“况且北镇亡了,随后到来门阀板结的时代,阶层固化的时代,世族的后进者已经不需要去努力的时代,离乱世的崩塌又有多远呢?”
“门阀政治,看似注重门第,其实核心仍是人才。王导、王允之即死,琅琊王氏旋即没落,承接其后的却非如日中天的一流高门,而是略有家世的一流人才。庾亮由儒入玄,虽行事多错,但到底后续以铁腕收住了乱尾。当扛起门阀大旗的庾亮、庾冰、庾冀相继而亡时,世家们再次选择了桓温承接。随后桓冲、谢安共同执政,抵御外敌。而后三谢二桓相继离世,门阀也再也没有人才可以顶上去。北面已经没有强敌,内部上位又太过容易,门阀已经不可能产出之前的大才了。司马曜慨叹王敦、桓温、磊砢之流,既不可复得,不过是道出一个门阀衰落残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