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半分根基。所掌荆州与天下相较,他能有多大的势力?又有多大的资本?贺氏虽死,但卫氏、王氏、谢氏、柳氏、薛氏俱在,日益做大,职权官位由此架构而定,舆论时评亦由其笔下而生。即便崔谅上位,崛起的仍是世族。宇宙大将军侯景毁天灭地,大杀四方,江东也未见有清明之日。”
元丕反驳道:“你说崔谅不行,那老夫也可以坐定北方。镇民镇将受迫已久,自有一日会闹起来,到时候你们那些王谢高门,还不是要出钱出力来安抚北镇。”
陆昭看了看元丕十分不忿的神色,最终只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北海公,北方早无强敌,塞外荒原渺无人烟。六镇在这里闹,没有意义。”
而在长安附近闹,全是意义!
元丕忽然深吸一口气,连同垂下的双眼都睁得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反动的暗语,奋力咳了半晌,方才长舒一口气,道:“陈年老朽了,也不知能为时局做些什么。闹,都是年轻人的事,人老好静,志趣多埋于壤啊。”
陆昭也明白元丕也是同意南下,具体的军事影响主要还是由北方镇将们来操作,他这样的老宗亲、老勋贵,活到这个地步,更在意的是对时局的影响力。只有对时局有所影响,死后才会有一份哀荣可享,子孙才会有一份政治遗惠可以立身。譬如王泽,本身所为很难说是石破天惊的功勋,但对政治时局的影响实在太大,因此哀荣颇重。老家伙这么说,是要问问自己对他会有什么样的安排。
陆昭也意会,见兄长点头示意自己拿主意,便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非讷于行,而是厚积致远。回攻京畿,便是王师,届时以勤王之功,入朝听事,自然名正言顺。北海公为家执戈,为国执言,虽不能使吏政一朝改革,但亦可以一己之身撼动朝局。太湖困于陆内,即便物产丰饶,却不惠别地。大江东流入海,来日波涛万顷,未必不是一脉之功。”
元丕闻言朗声长笑,白须微颤,一口老牙也来不及遮掩:“只叹你个小貉子生得略晚了些,要说老夫年轻时,那笔墨间也多有纵横厚朴之气。当年亦有上言,令南北边诸藩、郡府上下官员乃至于统军、戍主,施行察举推选之制,唯才是举,不论阶级。若称职,举荐者亦有所封赏,若失职,则举荐者并罪重罚。只是奏疏虽上,但先帝与今上皆不能用。”
元丕语气中半是慨然半是抱怨。陆昭却默默腹诽,你这奏疏皇帝能批才是怪事。“唯才是举,不论阶级”这话比自己说的“六镇在这里闹,没有意义”还要反动。逼着皇帝把世族得罪个死,哪个皇帝都不能明着批啊。况且统军、戍主里面还夹杂着大量的军贪问题,这里头水多深,谁也说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一帮武人带着兵,会将所有的怒火倾倒在皇帝身上。
不过元丕年高至此,历经沧桑,行事也是老而弥辣,大概对此也早已明悟。
既然对南下之事已经有了共识,元丕也将要求与考量直接提了出来:“六镇南下是否为王师,也要请示都中。无论崔谅是否把持朝政,给今上上书还是有必要。行台方面的诏令,你们去弄。另外镇民冬季难活,难保不生乱事,彻底解决,六镇才能放心南下。粮草之事,你们打算出多少?”
陆归道:“今次已有一批余粮运到,或可转运泾水淳化,但秦州亦要供应京畿,具体数额也要有所探问。至于安抚镇民,晚辈会联系长安与行台尚书令,稍稍放开镇户所限,各得其便,不必再奔命于役使。”
元丕皱了皱眉,随后看向陆昭:“中书令执政,陆令倒不及王令乾纲独断。”
陆昭不意元丕还会点到自己,旋即道:“安定等郡也是初经战乱,略有余力,到底有限。六镇尽供较为困难,若只供养一二劲旅,倒是尚可。”
元丕目中精光一闪,旋即撇嘴一笑:“老子掌兵自有量度,还轮不到你置喙该供养哪家。”说完又将陆昭上下打量一遍,瞅了一眼陆昭身上因冲突而沾染的血迹,“军事安排,我自会与车骑将军商讨。你去府后换身衣服。”说完又吩咐一名鲜卑老仆道,“琅儿出嫁前有一套裘衣没有穿过,你去让人找出来。”
陆昭听闻却连忙辞谢道:“虽说衣不如新,但故衣仍需见故人,谢郎君处,终要有所交代。”
元丕
也知道今日俩人把谢家父子埋汰了个遍,遂摆摆手道:“那你自去吧,谢家小儿名刺我已命人送回,非我无礼,实在是人老眼花,厌见杂物。”
待陆昭一行人离开后,元丕方召见一名老亲将,问:“之前闹事的人都办了?”
老亲将道:“已被魏督护处决。”
元丕冷笑一声:“让魏明卸去督护一职,去各营拣一个月马粪。老子尚能喘气,蹬腿之前都不必急着改换门庭!”
第217章 穹顶
陆昭与陆归一行人并未在元丕营寨中逗留过久。嵇氏已被嵇髦接回家中小住, 元春之后才会南返。
谢颐请见未允,心中不乏焦虑,早早等在驿馆门口。元丕处已有人探明情况回来报信, 说明了当时赵源与陆昭一行剑拔弩张的境况,场面可谓惊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