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唯有一个自己,才大步走到池边。
仲秋节始过, 烈日流火, 随着一场场秋雨绵贯, 空气中益发沁出冬季的严冷。
因好奇促使, 萧玉舟随而环眼扫看了池面一周, 荷尽已无擎雨之盖,露出的斑驳水面却更湛透如空。
根本没有人。
他开始觉得自己是休眠不好,闭目凝视一瞬,再看池边栏杆处,居然飘荡着一抹薄透的倩影,飘飘渺渺,感觉又不像真人饱满。
礼貌问一句,谁在那儿喊我?
那薄如轻纸的女子竟柔柔回复,小女子玉翘,乃是萧家的丫鬟,无意间闯到这里,打扰了公子的清静,真是对不起了
萧玉舟望着玉翘的玲珑背影,又虚又透,越走近,越清晰,实实在在的一层血肉,与皮影戏里的影人一般。
阴风一旋,水池里的泥腥腐臭之味渐渐升起,十分恶心。
深深感觉背脊发冷,萧玉舟不由皱起浓眉,打扰倒是不打扰,只是玉翘姑娘刚才说香,我很好奇,是指哪里?
咯咯咯女子听后诡异长笑,当然是肉香啊~怕是对方听不明白,你的胳膊上居然散发出了银碎的残余香味瞧瞧,多香啊
女子自始至终均不曾回头。
可是萧玉舟反而觉得自己周身,已被无数道目光交织缠绕,俨然成了鼎中麋鹿,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手臂处,衣衫遮掩之内,有道神秘的深疤一直很难愈合。
他莫名丢了几年记忆,除了此疤,再无任何蛛丝马迹。
手指始才触及伤口处,意外摸到一小撮头发绷绷作响,侧眼再瞧,不知不觉,他的伤臂间早被五六十根细发盘绕。
哪来的头发丝?萧玉舟难免触动,伸手拨开。
可眨眼之间,越来越密集的黑丝,竟如雨后春笋一般,自脚底软泥钻出,沿着长衫攀登而上,更多地缠住他的手臂,甚至一部分宛如铁线虫,凉丝丝地钻入衣服去。
好恶心!
萧玉舟提腿一摸小腿胫骨处的革鞘,抽出三角戟刺刃头,挥手削去,断发便如收割的麦茬,断却一片。
再割数刀,黑发便被削得支离破碎。
萧玉舟本想离开。
断裂的黑发骤然生生息息,总不能绝,来势汹汹,势要扭断萧玉舟的手臂似的,纠缠不休。
他甚至隐隐觉得,有尖锐的发丝涌动着,纷纷抵死钻入伤口,撕扯着难以愈合的血肉,剧烈的疼痛噬心刻骨,引得他这七尺男儿失声惨呼该死。
有声音道,最是讨厌你们这些人,分明侵占了别人的东西,总不能乖乖归还。
这张皮子本来取着有用的,奈何今日就废在你身上了吧!
无穷无尽的发丝始终纠缠不休,欲要将人活生生由内外撕裂。
萧玉舟痛苦一窥,背朝自己的女子已然变成一张单薄的皮影,被神秘的力量无限拉长延宽,扯成一张恢恢大网,遮住万般光芒,卷风一般袭来。
身陷囹圄惨境,他绝望提起三角戟刺刃头,做定玉石俱焚的打算。
千钧一发之际,耳畔吹起一阵轻妙的笛音,云白状的音雾化作陡峭的利刃,自女子皮囊之下划出一道光线,爆裂开来,无尽的黑发立刻像见不得光明的厉鬼,骤然畏缩化成灰烬。
女子惊声尖叫,被倾洒的光芒掩盖入尘。
没有打散的长发逃命般钻回地底,了无踪迹。
萧玉舟混乱的的视野里,顷刻多出两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各自风姿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