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有待商定。
贵妃和周恒之笼络前朝后宫,耳旁风没少吹,魏帝却总是三言两句避重就轻,既不正面应答,又吊足了他们胃口。
赵子林和从简自安西都护府撤出,重入军队,升镖旗大将军和征东将军。
袁鸿光私下与周衍之见过几面,对于唯一的外孙,每每看见,总是感慨万千。袁皇后是他的独女,娇宠至极,奈何病死宫中,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痛。
周衍之行事干脆,气度华贵,袁鸿光是打心眼里喜欢。
他年纪老迈,唯有用上最后一把劲,才能将外孙推上东宫之位,否则,他死不瞑目。
曾宾端来一碗百合山药羹,用来补气润肺助睡眠。
殿内冷飕飕的,他打了个寒颤,放下汤羹后便赶忙去关窗牖。
周衍之饿了,几口便吃了大半碗,他抿了抿唇,伸手叩了叩桌,“信呢?”
算算日子,益州该来信了。
曾宾从怀里取出,又听周衍之道,“今日的汤羹不错,恬淡爽口。”
曾宾笑盈盈的摸了摸鼻子,“特意找的小厨,依照殿下的口味做的。还有半锅,我去帮您盛。”
周衍之不置可否,抽出信件,就着明烛看了起来。
待曾宾回来的时候,殿内气氛却有些不大对劲。剩下的半碗羹食根本没动,勺子掉在地上,碎成几段,烛火晃晃悠悠,热油滴到桌上,有几滴还落到周衍之的手背。
曾宾暗自叫了声不好,心知此事必定跟信件有关,却也不敢主动开口,只好低头躬身去收拾地面。
“鲫鱼石膏豆腐煲,呵”周衍之笑了笑,手指紧紧攥住信,捏成皱巴巴的一团,猛地掷到地上。
“殿下要吃?”曾宾问完,忽然觉出不对劲,他若是想吃,何必说的这般咬牙切齿,怒目冲冲。
周衍之抬起头,疾步走到窗牖前,任凭寒风袭面,霜雪淋头,他的手慢慢抚上胸口,那里仿佛还未结痂,尖尖的刀子割破他的皮肉,深几寸,便能要了性命。
激荡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呼吸声被吼吼而来的风声遮住,周衍之闭上眼,手背上青筋暴露,脑海中如同浮现出一把锐利的刀,正一寸寸的扎入他的心脏,再往里一些,他觉不到疼痛,麻木的触觉,不甚真实的回忆,他压住太阳穴,以此来平息血液的燥热。
“两人入房后,一夜不曾出门后夫人着人购来新鲜鲫鱼豆腐,生石膏夫人做鱼的时候溅了几滴油星子,落在胳膊上
宋延祁将鱼汤全都喝完夫人说回头再给他做
出门时候,察觉夫人面色红润,樱唇娇艳,似比入门时候颜色深了几许”
他一遍一遍回味信中的内容,压下去的肺火骤然翻腾起来。
在顾府的时候,他曾亲自挽袖下厨,做了清蒸鲥鱼,她不放心,偷偷溜到小厨房,他亲着她吃鱼的唇,又软又滑,恨不能裹入腹内。
他,也尝过了吗?
只不过随意想想,便觉得忍受不了,周衍之被风一激,复又猛烈的咳嗽起来,直把肺腑咳得撕裂一般,吃进去的半碗汤羹,悉数呕了出来。
外祖父曾说过,万人之上,是比孤寒还要可怕的死寂。
所有人都在仰望,都在觊觎,却又无法体会高处的荒芜。
他不畏惧背叛,不畏惧死亡,更不畏惧刀林剑雨后的惨绝,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从出生开始,便是个无所不能的战士。
一腔孤勇奔赴南楚,潜在紫云观暗中窥视宋延年的一举一动,他做的隐蔽而又勤奋。
他也是个人,说到底,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会因为她的莞尔一笑高兴半天,也能因为她偶然皱眉惶惶不安。她古灵精怪,却又不失洒脱,明媚的眸中永远都是真诚与坦然。
而他呢,像个贼,小心翼翼的保守着内心的秘密,却还妄想她能始终陪在身侧。
风呼呼的挂着,将窗牖吹得吱呀咣当,枝头的雪块掉在地上,惊扰了觅食的鸟雀,扑棱棱的几声慌乱,灰黑的鸟儿跃到墙头,灯笼跟着摇曳起来。
顾妆妆已经好几日不曾睡个好觉,如今好容易昏睡过去,身上忽然一沉,她就像受惊一般,嗖的睁开眼睛。
宋延祁下了地,正屈膝打量她的神色。
数日的雨渐渐变小,檐下还在滴答滴答的落着雨珠。
泥土的腥气透过珠帘扑到鼻间,顾妆妆垂眸看了眼身上,是方才掉在地上的衾被。
她抬起眼皮,揉了揉眼睛,困倦像是拉不开的网,压得她起不了身。
“你好些了吗?”她打了个哈欠,想挣扎着坐起来,却被宋延祁轻轻压住榻上,他就近坐下,身姿笔直。
顾妆妆索性将被衾拉到下颌,睡眼惺忪的瞥他一眼,又垂下睫毛,“你等我再睡一会儿。”
宋延祁肩上绑了纱布,里头是顾妆妆上的药,他看起来精瘦,脱衣后却很是健壮,当夜的血就像蜿蜒而下的河水,顾妆妆如今都记得那时的情形。
宋延祁差一点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