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不要孩子的决定是对的。
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控制不了的人,如若做了父亲,恐怕会让孩子处于无穷无尽的惧怕之中。
她自幼便知道孩子的恐惧何等根深蒂固,被李氏苛责久了,她最怕一人待在暗处的小佛堂,就好像有许多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一丝丝的响声传到她耳中都像是被无限放大,尤其还要处在被熏染了檀香气的暗黑佛堂之中,上了香的佛龛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将赵荣华逼到角落里,偌大的小佛堂,只有双手紧紧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才能找回一些安全感。
她的童年已经够不幸了。
孩子又不会猜测揣度容祀的想法,惹恼了他,指不定会被如何惩罚。
他惯会用狠招,失了轻重,给孩子心里造成阴影,日后怕是更畏惧这个父亲。
胥策很快着人更换了新门,不仅如此,门口的守卫也增加了一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环绕着大殿,很快便将此处团团包围起来。
赵荣华走到窗牖前,素手一推,映入眼帘的除了荼蘼盛放的满池睡莲,还有背身而立,身穿甲胄的精壮侍卫,个个手持长矛,身姿笔直地像是参天大树一般,威武的屹立在大殿四周。
这是,囚/禁?
赵荣华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未免有些太兴师动众了。
幼稚。
……
幼稚?”容祀轻蔑的一笑,“宓先生,我看你是活够了。”“不然呢?”宓乌拖着脑袋,一本正经的嘲道:“违心的恭维你,说你做的太好了,太对了,你的决定英明神武吗?”
这需要违心?”
这明显就是事实。
两人不欢而散,若不是他急中生智,着人将那大殿围堵起来,恐怕她早就走了。
事后他也嘀咕,是不是那夜自己太凶神恶煞了些,吓到了她,可反过头来一想,她做的事情那般荒唐,若轻描淡写推脱过去,叫他的脸往哪里搁。
如是几番挣扎,这几日总也睡不安眠,此时眼窝底下乌青青的,像是被人捅了两拳。
宓乌开了一味安神汤,吩咐小厨房炖上了。
眼看着那诱人的香气渐渐凝固,碗里的汤羹也失去了初端过来时的美味,汤面结成淡淡一层,看起来更是没甚胃口。
你想去找她便去找她,何故在此哀怨叹息,跟个…”
宓乌没说完,容祀便撇来一记凉薄的眼神,他咽了咽喉咙,自行把下面的话憋回肚中。
你不饿?”
宓乌端起汤羹,已经送到嘴边,象征性地问了句。
容祀乜了眼,“除了吃,你还会作甚?”
说罢,起身抬脚用力一踹,负手出了门去。
宓乌刚吸了一口汤,容祀又绷着脸从外头回来,径直走到他面前,沉着嗓音问:“若是你被囚/禁起来,你对施行者有什么想法?”
我?”宓乌舔了舔唇,摇头,“谁能困的住我,不可能。”
假如…”
没有这个假如…”宓乌抬头,瞧着那脸愈发幽冷,忙改了口,道:“厌恶。”
容祀身子一僵,随即提袍再度出门。
胥临跟在他后头,一路小跑着跟上后,容祀忽然停住脚步,低声问:“送进去的食物都吃了吗?”
都吃了,赵小姐胃口甚好,今日还又特意要了酸梅汤和小酥肉。”
容祀咦了声,转过身来,“没有闹绝食?”
不应该呀。
从前容靖养小妾,闹别扭争宠的时候都会用绝食悬梁等手段,来威胁容靖,便是再不济,也会幽怨到以泪洗面的地步。
哭过几回?”
啊?”胥临没明白,张着嘴想了想,记起晨起时去给殿中送食物,赵荣华穿了袭芙蓉色襦裙,束着攀膊,正在兴趣盎然的捣炼草药,她本就生的肤色极白,被那衣裳衬托的尤其纤细婀娜,乌发简单的盘成髻,慵懒的簪了支玉簪,如同仙娥一般,美的叫人无法呼吸。
她气色亦是极好的,白里透红,刚新拨开的果子一般,水灵灵的。
没听宫人说,戍守的侍卫也没提过,想是赵小姐没哭过。”
一派胡言,怎么可能不哭?!
定是躲着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