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遮了条毯子,手中握着一卷典籍,看的眼睛雾沉沉的。
一抬头,便见赵荣华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的摇晃。
他蹑手蹑脚放下书,将毯子推到脚底,猫着腰来到她身前。
炭火对着她的脸,将腮颊映得通红,长睫鸦羽一般密密覆在眼下,殷红的唇微微启开,露出几颗糯白的牙齿。
容祀伸手过去,还未触到她的下颌,那人忽然啜泣起来。
他举着手,一时不知该不该落下。
眼泪黏腻了睫毛,沿着尾端扑簌簌滚落。
梦里的赵荣华初初被带到赵家,因为哭闹,祖母将她锁进小佛堂,夜里黑,连蜡烛都不点,屋外的风吼叫着咆哮,像是恶鬼要吃人似的。
抬头,便是一尊面目和善的佛像。
可她总觉得他会跳下来吃人。
她敲门,拼命求饶。
她想逃出这个阴冷昏暗的地方,她不想被一尊泥塑死死盯着凝视。
她怕极了。
可祖母冷冷训她:要哭便哭个痛快,不到天明,是不会让你出去。再不听话,便一直关在里头,不给饭,只给水,别拿那贱人的手段来对抗我!
半夜是最难熬的,冷,四处都在透风似的,冷意钻进身体,叫她缩成小小的一团,窝在角落。
她想爹娘,委屈和害怕让她啜泣起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孤零零的蹲坐在那里,就像有许多可怕的眼睛盯着她。
就在她神经绷到快要断裂的前一刻,一只手慢慢抚上她的发丝,暖阳照了进来。
淳淳乖,淳淳不怕,”
那只手抚着她的发,又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抱起来放在膝上。
温暖的怀抱给与她无限的安全感。
赵荣华往里拱了拱,濡湿的睫毛还沾着泪花。
她像是回到小时候,坐在父亲膝头,母亲从石瓮里捞出洗好的砚台,仔细阴干水渍。
浓浓的墨香在母亲手中晕开,父亲揽着她,提笔沾了满肚的墨汁,在纸上运笔书写。
她不记得父亲写过什么,却只隐隐记住了那时的感觉。
她也曾被人捧在手掌心,明珠一般的喜爱。
手底的人软的跟小猫小狗似的,容祀抚弄她的发,眼睛从腮颊移到颈项,她皮肤雪白,稍微碰一下,便能生出淤痕。
他想着刘氏说他“粗暴”的话,不禁鄙薄的嗤了声。
这事不能怪他,分明是她皮肤太嫩。
经不住磋/磨。
爹…”
容祀一愣,手掌顿在她肩头。
娘…”
他吁了口气,复又极其耐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脊,俯下身去贴近那柔粉的耳朵。
孤没你这么大的女儿。”
他把那腮上的发丝抿到耳后,又倚靠着软枕,轻轻低唤,“淳淳不怕…”
睫毛眨了眨,触着他的掌心,有些痒。
他停了动作,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眸。
殷红的唇慢慢吐出两个字,“容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