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没什么奢望,就想和隔壁李家、王家、刘家那样,平平常常的生活。
邵女看着张德柱弓着背走进房间,她的视线都模糊了。
“怎么了?”翟明翠走出来,问。
邵女清了清嗓子,转头抹了一把眼泪,“妈,德柱这两年背更驼了,得让他改改走路的姿势,这样下去可不行。”
老太太眼睛立刻亮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大儿媳妇竟会和她说这些,连忙接说:“谁说不是,我说他多少次了,不听啊。”
翟明翠借势就冲外面喊:“德柱,你听见没有,你嫂子说你背不直,你个大老爷们的,走路把背给我挺直喽,像你……
翟明翠嘴里一绊,那个“爸”字硬生生吞了回去,这才又喊:“像你哥那样。你看你哥那背,就没弯过。”
许久,偏房里才出来闷闷的声音:“知道了。让不让人睡?”
“睡呗睡呗。”翟明翠摇着蒲扇,“大儿媳妇,我出去一趟,家里酱油没了,我去趟门市上。”
她还没走,想起家里的小东西,便问:“东东呢,我只要说门市两个字,她就冲出来。今天怎么没见她出来。”
邵女笑了笑,“睡着了。开着电扇,凉快。说在床上躺一躺,刚躺上,就睡着了。”
“这孩子。”翟明翠笑着摇蒲扇就往外走。
翟明翠摇着蒲扇走了,老人家天气再热也是一套长裤长袖,衣服上没有什么花哨,纯一色,墨兰的裤子,藏青的上衣。
不是什么好料子,可干净、整洁。
她头发梳的一丝不乱,是早晨用梳子蘸着水,一点点梳的。老人家不打扮不爱美,可是讲究一个干净整洁。
头发丝绷得紧紧的,一根一根都盘在脑后,中午在床上躺一会儿也不带乱的,能坚挺一整天。
邵女看着她,这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身边这个女人。
她的人就像她平日的穿衣打扮,永远规规矩矩,一丝不乱。
这个家,在她的掌控下,从来没有一天崩塌过。
一切都有序的往前走。
像驴拉着的磨,滚啊滚啊,没有尽头。
翟明翠拎着打好的酱油回来时,太阳孤零零的挂在西天边,燃烧着今天劳作的最后一股热情。
“奶奶,你回来了!”
张东东正蹲在地上逗蚂蚁,看见翟明翠回来,立刻冲了过去。
“你怎么不叫我,你去门市上,也不叫我。”她嘟着嘴,不高兴。
然后就看见翟明翠手里的酱油瓶,打了小半瓶酱油,在瓶子里晃荡着。
这酱油瓶还是她叔叔喝光的啤酒瓶,都让她奶奶留着打酱油打醋了。因为这个,她还闹了半天,因为她也等酒瓶子啊,拿着酒瓶子可以去门市上换糖。可却让她奶奶杀了先手。
只有酱油,不开心。
张东东便自己上手摸。
她一只小手伸进老太太的上衣口袋,摸了一个遍,啥也没有。
老太太看着她乐,不说话。
张东东又去摸另一个口袋,还是空的。
一双大眼睛就差挤出眼泪来了,忽闪忽闪地。
翟明翠往前迈了半步,头一歪,给张东东递个眼色。
张东东会意,立刻去摸裤子口袋。
果然,口袋里有东西。
她立刻掏出来,是两颗大白兔。
上面那个大兔子啊,白白嫩嫩的,张德凤说那是因为每天都偷吃奶糖才那么白的,还说七颗大白兔奶糖就等于一大杯牛奶。你看牛奶白不白?多白啊是不是,所以大白兔就那么白!
张东东什么都顾不上了,揣上那两颗大白兔就去找张德柱。
张德柱还躺在床上睡觉,被突如其来的闯入声吵醒了。
“叔叔,你剪刀呢?”
张德柱转头看见张东东,蔫了,“又怎么了?”
“你快起来!”张东东去拉他,“你的剪刀呢?”
“你奶奶那屋有。”张东东摆摆手,“找你奶要去,我还要睡觉。”
“我奶的剪刀一股味,还生锈了,你的呢?”
“你要干啥?”
张德柱不困了,翻了个身看向张东东。
“你别管,快给我。”
张德柱不想和小娃娃纠缠,反正你和她也说不清,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就是一把小剪刀。
张德柱的剪刀和翟明翠的大黑剪刀不一样,他的更小一点,不锈钢的,也没那么沉,张东东小手勉强能控制的住。
更主要的是,他的干净。
张东东见过他总是擦来擦去,拿酒精一点点的擦,擦的锃亮。
等风干了,再放进盒子里。跟养什么宝贝一样。
啧。
张东东接过盒子,也不走了,就蹲在地上,趴在四脚凳上开始操作。
打开一颗奶糖,张东东拿着剪刀用力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