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离开徐州后,邵明姮住进申家,年夜饭上,申茂告诉她,嫂嫂出事了。
昌平伯府到处搜寻,最后在河边找到她穿过的绣鞋,河水湍流而下,时值隆冬,饶是派出十几艘船搜寻打捞,也没有找到尸体。
昌平伯府办丧,顾云庭上门祭拜,久跪不起,这些都是邵明姮辗转打听来的。
嫂嫂是昌平伯嫡女,与哥哥夫唱妇随很是和睦,初见邵明姮也忍不住打趣,说她比自家小妹还像自己,称呼她嫂嫂不如称呼她姐姐。
邵明姮揪住裙裾,与申萝下了马车,随徐家女使指引去往女客庭院。
她对徐家宅院很是熟悉,之前便常常赴宴吃席,每回和申萝四处闲逛,对着满园花草小妾指点议论,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比起徐玠,或许顾云庭是更好的选择。
邵明姮暗暗咬了咬牙,抬手摸着红热的脸,她从未做过引/诱之事,尤其还要扮作嫂嫂的模样,一时间也分不清是羞愧还是恐惧,亦或是别的情绪,但她确定,她必须试一下。
圣人重用顾家,在宋都督出事后,她便猜测过朝中会派哪位武将顶替担任,此事耽搁三月之久方才定下,可见朝中定有波谲云诡的僵持,顾云慕来徐,意味着顾家更加炙手可热。
“阿萝,随我过来见见柳夫人。”
婢女挑开珠帘,许氏朝申萝招招手,面上看不出半分异常。
邵明姮三岁上没了母亲,这些年同申家来往,对许氏很是依赖敬重,她总唤她“嬢嬢”,以为自己和阿萝一样,都是她的女儿。
大难临头,终免不了被抛出去。
许氏特意留了个婢女在门口守着,偷摸往屋里瞧一眼,生怕邵明姮凭空消失。
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眼见邵明姮要起身出门,婢女忽然进来,镇定自若的端起茶水,递到邵明姮面前。
“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外头天干风燥,仔细咳嗽。”
邵明姮抬起眼皮,接过茶水背过身去。
婢女见茶水见底,不由松了口气,便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沿着花丛往前走。
徐玠招待男宾的地方离此处隔着几个院子,若正经走过去少不得要费些时辰,但邵明姮知晓徐府有好些狗洞,她扭头冲婢女笑道。
“青翘姐姐,我有些渴了,劳你再帮我倒杯茶。”
婢女正纳闷邵明姮怎还没有异样时,听到这番说辞,简直求之不得,二话不说转头冲向屋里。
邵明姮立时起身,疾步小跑到西南角竹丛后,她身形娇瘦,轻而易举钻了过去。
日头明晃晃的晒着,她顾不上拂去尘土,又赶忙循着男宾席找最近的洞口,一连钻了三个,待走到最近的一面墙时,她心脏快要跃出嗓子眼。
这个洞要更小些,邵明姮钻过去头,双肩微微收拢下压,闷声使劲,好容易卡着脱身,已然累的气喘吁吁,她伏在地上,就势歇了会儿。
忽觉面前有些不对劲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盯着后背,毛骨悚然。
她攥了攥拳,屏息抬头。
却被眼前人吓得险些退回去。
锦袍玉带,边角的月白色宝相花纹擦着邵明姮腮颊刮过,颀长的身体几乎将所有光线挡住,投下大片阴翳,他双眸狭长深邃,然面相极冷,一副不近人情的疏离模样。
那夜,他扶嫂嫂上马车时,分明是端方如玉的暖色。
邵明姮下意识低头,她此时的处境非常微妙,腰以上穿过洞口,以下还在墙外,若往前爬,难免要挨着他脚尖。
正值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顾云庭清瘦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仍穿了披风,静默的望向邵明姮那张脸。
邵明姮抠着泥土,慢慢从洞口爬出来,几乎要撞到眼前人,他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满园海棠被风吹落,如同下了一遭雪,落在邵明姮发间,肩膀。
她连呼吸都忘了,满心满脑都在算计,该怎样看他,该怎样笑,才会更像嫂嫂,让他生出怜悯之心,哪怕留在身边做奴做婢。她活着,守起邵家,等哥哥回来,等父亲回来!
她心口跳的鼓擂一般,面色通红,手指甲快要抠破皮,然抬起头来,又做不出那般姿态。
只得生硬的站着。
顾云庭眸光清淡,对面的小娘子不施粉黛,皮肤细腻透亮,刻意勾画的妆容叫他陷入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抽离出来。
花瓣擦着他鼻梁掉落,顾云庭掩着唇咳嗽,抬脚转身欲离开此处。
披风骤然被拽住,颈间勒紧。
“郎君,救我!”
顾云庭略微斜低下头,苍白的面孔有些泛红。
纤细如葱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害怕,但没有松开。
他的视线沿着手指上移,对上那清澈如水的眼睛,很慌乱,也很坚定。
“你我素不相识,何必舍近求远?”
“我是徐州刺史之女邵明姮,今日身陷徐府,恐为人砧板鱼肉,欺辱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