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船
银梭今日拿的衣裳颜色素淡,不如平日那般鲜妍。
她脸色本就不好,如此一衬,更是楚楚。
细瘦的腕子上包着纱布,看上去有些伶仃可怜。
毕竟是为了救锦姨受伤的,谢谌语气疏离,却不能真绝情狠心。
他看一眼窗外,只有银梭一个婢女等着,连个马车都没有,无奈道:“天黑危险,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撩开帘子,示意宋善宁出来。
宋善宁却执拗地站在原地,摇头,“我胳膊疼。”
谢谌看着她,“殿下的意思是?”
宋善宁抿了抿唇,像是被他这不解风情的语气气到了。
闷闷地哼了一声,往外走去。
谢谌看着她透着丧气的后脑勺,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但到底是压住了唇角,不露声色地走了出去。
永安公主府是在惠宁坊,和这边隔了两个坊市,谢谌想去租一辆马车,没想到宋善宁竟在这时娇气起来,但她不闹脾气,只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谢谌,小小声地说:“胳膊疼,不想坐车。”
没办法,谢谌只能步行送她回去。
谢谌腿长,步子也大,走在前面。
宋善宁落后几步,一步一步地踩着他被拉长的背影。
银梭跟在最后,一路战战兢兢,只怕那谢谌会把自家殿下扔在路边。
一路无话,直到快进惠宁坊口时,宋善宁忽然快走几步,追到了谢谌的身侧,与他并行。
谢谌偏头看她,眸光探寻。
宋善宁侧过身,有些十分无辜地反问,“怎么了。”
谢谌没答,再度转过头去。
前面不知路过谁家后院,院墙里的花枝越过院墙,伸到了巷子里。
宋善宁和谢谌并肩往前走,有一枝饱满的花枝垂下,正好擦到了走在里侧的宋善宁的头。
谢谌下意识抬起袖子,挡在宋善宁的头顶。
却忘了袖口宽大,垂落下来,几乎盖住了宋善宁的脸。
宋善宁眼前一黑,下意识停住步子,正好撞在身后人的胸膛。
坚硬宽阔,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药香。
下一刻肩膀被人扶住,男人低沉地声音从耳畔传来,“站好。”
然后便落下袖子,松开了她。
男人的气息将她覆盖,又很快抽离,宋善宁耳尖霎时通红一片。
好在夜色之下什么也看不清,她抿了抿唇,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之后的路,谢谌没有再说话,宋善宁有些不甘心这条路就这么走完,还不容易有一点进展,却很快停住。
正琢磨要如何开口,就听谢谌道:“殿下为救锦姨而受伤,这份人情,我会记得。”
想到那次宋彦成的话,宋善宁问:“可以,带我去玩吗?”
谢谌再度蹙起眉,“殿下,这不合适。”
可是,宋善宁垂下眼睛,有些委屈地说:“可是,没人陪我。”
少女的五官本娇艳明亮,这会不知是不是灯火太暗的缘故,看上去竟有几分颓丧。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还是咽了回去,他无奈,“好吧。”
但又立刻补充,“只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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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宋善宁与谢谌约在了城外的玉泉湖,在这个春夏交接的时节,那里已有早荷满湖。
谢谌向来守时,当日到的很早。
宋善宁因着打扮的缘故,到的时候,已经比约定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谢谌依旧等在两人约定的位置,一身墨青色锦袍,立在洁白素雅的槐树下,偶尔有清风拂过,纯净的花瓣落在男人肩头,好似酝酿着无边的温柔。
远远望去,翩翩年少,绝世独立。
那场景,比世上最好花匠的工笔画,更要引人瞩目。
宋善宁在原地愣怔一瞬,而后有些抱歉地走近。
谢谌拂落身上的花瓣,神色却没有半点宋善宁想象中的温柔,仿佛那一晚的松动只是一场梦。
两人去码头边坐船,船上自有在划船的船夫,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可以赏景或是谈天。
这玉泉湖甚至不如宝津园的后湖大,但湖中的自由生长的莲花荷叶,却另有一番蓬勃意趣。
但这样的景色,谢谌无心观赏。
他仿佛只是来应付一下的,上船之后就没有说过半句话,半边身子倚在船舱里,双手抱臂,垂着眼睛闭目养神。
宋善宁几次抬眼瞥他,都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好似一滩永远起不了波澜的死水。
她难免有些丧气。
她这边思绪纷飞,却不知谢谌那边,亦是千头万绪。
谢谌半低着头,长睫微颤,从他的角度能隐约看到宋善宁的侧脸。
和煦的日光打在她的颊边,令她明艳逼人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此时正跪坐在船头,手肘搭在船舷之上,手指撑着下巴观赏湖边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