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也不过是在窦承那里有过几面之缘,毕竟依着谢谌的性子,和谁都亲近不起来。
可那几日都是武将之后,性子不似文人那般矜持,看见谢谌的时候也没多想,邀了他一起赛马,谢谌犹豫片刻,并未拒绝。
大家都知道谢谌的出身,廷安侯的三子,早年祖上还是武将,近年却弃武从文,子孙都看书习字考科举。
本是看在窦承的面子上,或许心里也暗含了比较的心思,谁不知道他得窦承爱重。
可窦承是什么人,曾上阵杀敌的大将军,京中的年轻武将,就没有不敬仰佩服的,他们也想看看,这看上去弱质彬彬的文人公子,到底是怎么得窦将军青眼的。
于是,他们招来一个马奴当裁判,小旗挥动,绕过尽头的彩竿为一圈,一共十圈,快者为胜。
加上谢谌,一共四人,四人控马等在。
马奴挥旗,四人如闪电一般,瞬间飞射了出去,谢谌落在最后面。
他并无什么比较的心思,只是心中烦躁,跑马解闷,反正一个人也是骑马,四个人也是骑马。
此处跑马场极为开阔,清风扑面而来,极目远眺,能看到远处燕云山的轮廓。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谢兄,你这般消极怠工,可是瞧不起我们兄弟几个?”
谢谌稍愣,尚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又嚷道:“谢兄,咱们都是习武之人,可不来文人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若是不想比,退赛便是!”
也不知是哪个字忽然戳中谢谌,他平静地摇了摇头,“抱歉。”
跟着手中收紧的缰绳略松,右手的马鞭抽下,扬起一阵烟尘,身下宝马嘶鸣一声,四蹄张开,如一道红色长箭,瞬间离了弦。
他本是落后众人半圈,这一鞭下去便追回了大半,那三人不免纳罕,忍不住回头去望。
正巧谢谌借着他们愣神的功夫,连喝几声,飞快穿过他们之间,眨眼间便到了首位。
“不亏是窦将军的爱徒!”
“好功夫!”
几人的胜负欲被激起,也都重拾心思,打马追上。
九圈之后,第十圈要将彩竿上挂着的绸布揭下,然后穿过终点,才算完成。
那绸布只有一条,谁揭下谁算赢,谢谌左手一勒缰绳,抬手往前一捞,绸布便挂上指尖,跟着扬鞭纵马,第一个穿过终点。
剩下三人也都陆续到达,看着已经下马立在地上,面不红气不喘的谢谌,打心眼里佩服。
“谢兄实在好功夫,在下服了。”
谢谌摇摇头,“几位谦虚了,幸运而已。”
那三人丧气之余,又忍不住高兴起来,围着谢谌又说了许多话。
眼看日照当空,才恋恋不舍道:“我们还约了去吃酒,谢兄可要一起?”
谢谌道:“多谢好意,只是在下约了兄长。”
如此一来,倒是不方便了。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很快离开。
荆阳送上擦汗的手巾和水袋,好奇道:“公子,那几人与你很熟吗?”
他怎么连名姓都不记得呢。
不想谢谌却道:“不熟。”
“那……”
谢谌看着他们的背影,语调平静,但若仔细听,大约也能听出几分唏嘘,“本该上阵杀敌,却只能打马吃酒,实在可惜。”
荆阳这回也不知说什么了。
大燕朝重文轻武,边镇动乱,邻邦欺人,却一味求和安抚,不想着从根部解决。
荆阳本也是习武之人,自有一颗保家卫国的热血之心。
但终究也只能感叹几句,并不能左右什么。
谢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未再多说什么,他看看时辰,说:“走吧,师父应当还没用午膳,去窦府。”
说着,便要走。
荆阳却忽然想起什么,道:“公子,方才大公子派人来传信了。”
“什么事?”谢谌蹙眉。
荆阳觑着自家公子的脸色,说:“说是在双陆楼订了桌,中午想请您一道。”
谢谌神色平静,好似根本没听见似的。
但是荆阳知道,他在思考。
谢家大公子谢谨,谢家这一辈唯一的出息人,三年前中的进士,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且他人如其名,性子恭谨慎重,是个端方君子,身上没有半点污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