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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闹了笑话。
好在主角已不是我。皇后当着众人的面,笑吟吟地唤了章家小姐去她与元贵妃跟前说话,众人心中便知晓大概,皆投以歆羡的目光,我方才的丑态已不值一提。
我远远地看着被众星捧月的她们,悄悄地离了假山。天渐成暮色,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该前往何方。
元贵妃大约想要择一个佳婿,却被我闹了这样的笑话。
好在她已有了一个贤媳,也不算叫她丢了脸面。
梨花飘落。
天边的晚霞是这样瑰丽,将这满地的花瓣染上一层玫色。
我缓缓地坐了下来。远方传来咿咿呀呀的戏文,那里很热闹,却永远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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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你在这里呀。”
那是清亮的、属于少年的嗓音,我被猛地惊动,连忙擦去颊上的泪痕,然后抬起头,向声源处看去。
在锦簇的梨花间,一个似乎与我同龄的少年正坐在树干上,他的眼睛很明亮,只看我的眼神有些揶揄。
我被看得有些羞恼,似乎总是这样——每当我用尽全力,想要争得一点点体面的时候,就会被莫名地嘲弄,然后落入比从前更悲哀的境遇。
一如此刻,哪怕我只是想要偷偷地哭一场,也会有个身着滑稽的、丑角戏服的浪荡子跑来捣乱。
“唉?你在哭吗?”
我正恨恨地腹诽着,却被眼前的、放大了数倍的少年的脸唬了一跳,他坐在树干上、却不正经地倒挂了下来,直直地与我对上了双眼。
“啊、喂喂……痛、痛痛……”
因为受惊的缘故,我向后仰去,却又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他似也没料到我会这样,也跟着摔了下来,直痛得龇牙咧嘴。
“小、小点声!你、你快起来!”
我连忙低叫道。他摔下的姿势简直要命,虽然他撑住了身子,却又恰好笼住了我——好在此地无人往来,否则又会传出“安宁县主御花园野合”的流言了。
“可是很痛唉……”
他抬起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连嗓音都带上了委屈。
我愣了一下。
我见过独断专横的陛下,也见过温润如玉的榆殿下,还见过一些世家公子——却从未有一个像他这样。
明明眼神如此澄澈,唇角却隐着一丝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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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唉……痛、痛痛……好了好了,我起来还不行吗?”
我屈起膝盖,直直地顶上了他的小腹——这是我从话本子里看到的、良家少女智斗恶霸时的招数。
我看着捂住腹部、不情不愿地爬起身的他,心道这真是话本子里难得的实话。
“……”
我站起身,一边掸去身上的梨花瓣,一边打量着他。
他大约是杂耍班子里的人,鼻梁较榆殿下高些,眼窝也更深邃些。
是我最讨厌那种风流不羁的长相了。
我攥了攥拳头,把他的长相记在心里,回去定要跟杂耍班子的班主说,以后可不许他再祸害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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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脚欲走。
“为什么哭呢?”
他忽地出声。我回过头,他的手还在揉着他的肚子,脸上却已笑开了。
我没有见过这样灿然的笑容。陛下的笑总叫我毛骨悚然,元贵妃的总带着愁绪,榆殿下的也很含蓄。
好像整个禁城里的人,都不会像他这样,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洋溢着多管闲事般的热情。
我看着他。
我想,如果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那个小时候的、傻傻的我,大约会真的憨直地、把我全部的委屈说与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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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你无关……还有,这里可不是你可以四处闲逛的地方……”
禁城内的规矩极为森严,他要是冲撞了陛下那样可怖的人,便是请了元贵妃来也未必顶用。
“是因为苏榆罢?”
我的话戛然而止。曾被窥见过内心的羞耻翻涌起来,我环顾了四周,确认了无人,才压低声音喝道:
“莫要胡说八道了!”
这话很不客气,可是他的这句话若被旁人听到,会与我带来灭顶之灾。
那是元贵妃几乎与陛下决裂,才勉强保住我的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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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我的面容有些扭曲,倒映在他的眸中。他眨了眨眼睛,我亦觉得自己失态了——这样激动,也落了口实。
我清了清嗓子。
“你回去……”
“那你还喜欢他吗?”
他又打断了我,问出的又是这样要命的话。我恼怒地瞪向了他。我知道也许我不该搭理他、应该掉头就走才是,可又偏偏撞上了他的眼睛。
我想起了话本子里描写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