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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贵妃在痛了一天一夜之后,生下了陛下的第二个孩子,母子平安。
虽不是陛下所期盼的小公主,但陛下还是欢喜极了,厚赏了秀宫与乾宫的所有宫人,甚至包括了我。
“臣、臣妾替蝶儿……谢、谢陛下的恩典。”
元贵妃还未及抱一抱新生的小皇子,便挣扎着想要替我谢恩。陛下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未再出声,只将小皇子放在了元贵妃的怀里。元贵妃接过,先是轻抚了小皇子泛红的脸颊,遂抬起头,看向我:
“蝶儿……你也抱、抱一抱他。”
我伏身下去。
元贵妃在这后宫浮沉数十年,竟还有着这样天真的想法——小皇子是陛下的孩子,我便与他永远不会是姐弟,只能是奴婢……和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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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贵妃的眼神落寞下来,她撩开寝衣,刚想喂小皇子吃奶,又被女官们拦住:
“娘娘可是糊涂了?宫里还没有哪位殿下是生母喂养的呢。”
司寝监的嬷嬷们说过,元贵妃的那一双奶子,是专供陛下享用的,看来纵然是亲生儿子,也不能擅动陛下的私物。
元贵妃红了眼,只她软弱可欺,女官们也只看陛下和皇后娘娘的眼色行事,便把小皇子抱起,给了候在一旁的乳母。
“臣妾恭喜陛下。”
皇后娘娘从东宫赶了过来。榆殿下已渡过了危险,虽因失血、还在昏迷,但性命已经保住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却在下一刻,对上了皇后娘娘玩味的目光。
我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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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看完了小皇子,细细地问了一遍元贵妃生产时的情状,便又赏了一回宫人,竟比陛下赏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贵妃母子平安,榆儿有惊无险,实在是陛下圣德巍巍,福泽绵长。臣妾想代元贵妃,借此临门双喜,讨一个恩典……”
凤音温柔似水,听得人不忍拒绝。
我悄悄地看去。
然而陛下只略勾了勾唇。帝后对视,却透出十成十的算计,直看得我胆寒。
“弥蝶既归永安侯一脉,陛下不若再赏她一个县主,以示对永安侯的恩宠,也好平息前朝的物议如沸……”
永安侯是元贵妃的弟弟,弥生。当年陛下征服蒙族,他跟在陛下身边立了军功,得了这个世袭罔替的侯位。
我不知道前朝有何物议如沸,只连忙把额角叩在手背上。从小到大,我从未遇到甚无缘无故的好,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好,我更不敢随意承受。
“呵……”
陛下轻笑了一声。
我想我在他眼中,大约是个给冠军侯提鞋都不要的东西,皇后娘娘这样说,是真的把我架在火上烤了。
难道皇后娘娘故意提此僭越之请,好打压元贵妃的气焰?
但我又捉摸不透皇后娘娘的心思。
她对元贵妃的好,直叫我毛骨悚然,但她似又没有对元贵妃好的理由。
“阿姊以为如何?”
陛下未先答皇后娘娘的话,而是转向了元贵妃。
元贵妃的话里透着憨直的欢喜,她大约以为皇后娘娘和陛下是真心在谈论此事。
可他们说话时的眼神,却是深不见底的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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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遂了阿姊的心愿罢……封永安侯的长女弥蝶为县主,封号便定‘安宁’二字,如何?”
丧乱既平,既安且宁。
这是个极好的封号,很应时应景,可我心内的不安却渐深。提议的皇后娘娘自是拜了下去,陛下止住了元贵妃,我轻颤着谢恩道:
“奴、奴婢谢陛下隆恩……”
只我这谢恩的吉祥话还未说完,却被陛下打断,他又问向皇后娘娘:
“上回听梓童说,已在为她择选夫婿了……不知梓童看上了哪家的好儿郎,朕便好事成双,一并赏了她罢。”
我猛地抬起头。
陛下背对着我,并未瞧见我的失礼,皇后娘娘看着我,眼内含笑,仿佛也未瞧见一般。
“陛下与臣妾想到一块儿去了呢……”
她眼内的笑意越来越浓,却似有一抹嘲弄在其中,
“臣妾已经看好了,是臣妾兄长手下的一个副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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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面色阴沉下来。元贵妃抽泣了一声,内室的宫人们俱退了下去。熏笼里虽燃着助眠的梦甜香,却叫人怕得清醒非常。
“这倒是个‘好’姻缘……”
陛下打断了皇后娘娘的话,还未及皇后娘娘把名姓、人品等说出,便开口道。元贵妃抬脸,显出忧惧之色。
“那、那孩子叫什么?今年几岁?人品如何?”
元贵妃从未问得这样急,叫我有些吃惊。
“那孩子自然是极好的。”
但即便是仙人,我也不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