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了册子正要看,就听一旁的士子在抱怨:“年年都这一册,这都是嘉靖二十七年的安排了吧?”
“教谕可真是省事,将往年的修改几个字,下一年还能继续用。”
柳贺:“……”
果然,翻到册子后几页,有几篇例文柳贺印象深刻,倒也不像其他士子说的那样用的是嘉靖二十七年的程文,但却是嘉靖三十五年的程文,已有十年之久了。
柳贺对这一年的程文真是熟到不能再熟,这一年的状元诸大绶、榜眼陶大临和探花金达的文章他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柳贺这么想时,施允的视线也在这时候看过来,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几分无奈。
“你文章还写吗?”施允问柳贺。
“写,怎么不写。”柳贺悠悠叹了口气,“假日在家无事,写几篇文章心里才踏实。”
施允也知晓柳贺要回村中过年,两人互相交换了最近读的书,便在府学门口道了别。
府学放假已经是腊月二十八的事了,柳贺原本想着先让纪娘子回去打扫除尘,但纪娘子坚持等柳贺一起,母子俩便一直拖到此时才回乡。
不过虽然春节临近,府城之中却依旧一派热闹景象,柳贺去码头找车时,下乡的人比平时多得多,纪娘子与柳贺等了许久才排到,好在两人带的东西不多,等的时间并不长。
柳贺穿着玉色的生员襕衫,在一众挤车的百姓中显得极为醒目。
车夫朝他笑道:“这位相公怎么不另外雇辆车,这车坐着未免太挤了些。”
柳贺也笑了:“在下虽是个相公,却是个无财相公,另外雇车就嫌太宽敞了。”
拼车和包车的费用相差还是大了些,柳贺其实考虑过包车,但纪娘子舍不得,柳贺想想便没有再坚持。
他在思考自己学骑马再驾辆车的可能性,和施允说过自己的想法之后,施允盯着他瘦弱的身躯瞧了瞧:“你这二两肉怕是不够马颠的。”
柳贺:“……”
呵,施允也不见得比他胖几斤。
不过山路崎岖,即便坐在马车后面依然觉得颠,更不必说亲自骑马赶路了。
果真百无一用是书生。
母子俩是中午吃了饭去等车的,可到下河村时也临近傍晚了,纪娘子先把滚团放下来,这猫在车上可憋坏了,一见到熟悉鸡鸭和鹅就忍不住沿着河岸奔了起来。
滚团还没跑上几步,附近那只滚地锦就像收到信号似的飞了出来,和滚团打成了一团。
双滚傍地走,颜色分不清。
柳贺和纪娘子开了院门,屋中景象和柳贺上次回来时一样,灰依旧很大,母子二人先将包袱放下来,纪娘子拿着鸡毛掸子掸灰,柳贺则烧了些炭,把家里烧得热一些,先将床铺这些收整好,今晚睡一觉再说。
可没等柳贺和纪娘子将床铺完,就听院外传来阵阵狗叫声,之后人声便嘈杂起来。
“贺哥儿回来了吗?”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六伯家歇个脚先。”
“信哥媳妇,回来也不早日说一声,我替你把家里扫一扫。”
说话的是之前与纪娘子一道做针线的堂婶罗氏,不待纪娘子反应,她便一把抢过纪娘子手中的鸡毛掸子:“你歇着,婶娘替你掸掸蜘蛛网。”
一番操作下来,纪娘子都有些茫然。
而罗婶娘之后,还有几位邻居叫了纪娘子在闺中时的小名,态度亲切得不行,纪娘子被人群包围在中间,想拿抹布也没有,想搬张桌椅也轮不到,一时之间都怔住了。
纪娘子心中茫然,柳贺却很清楚这些人是为何事而来,无非就是为他名下免税的田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