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孔清兹才说:
“我听说你在衢州娶的妻子乃是商户,拿着妻子的嫁妆钱供人吃喝玩乐,却还要和宋家的姑娘不清不楚,周应奉是准备要做什么?”
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遂顿,一声不屑冷笑,也不听周渝祈再如何反驳,转身便是离开。
只在离开前说了一句:
“你要做什么,我懒得管你,但做好你的本职,不要牵累旁人。”
众人哗然,隐晦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周渝祈身上,瞧着光鲜的人,竟是这般?
又有人看向桌案上不曾平铺的书籍,有人猜到孔清兹为何今日会不满了,前些时日,因周渝祈修编有误,让一众翰林院的人都连夜在翰林院重新摘抄,没人管你攀高枝,但因此牵累他人就是触犯他人利益了。
周渝祈站在原地许久,仿佛都能察觉到背后隐隐射来的视线,以及身后众人的低声议论。
商户二字时不时飘入耳中,士农工商,商户一贯为文人所不齿,觉得商户身上铜臭味不散,如今得知这番热闹,自然会津津乐道。
这也是周渝祈今日会这么早回府的原因。
但他没想到,他一回府就会见到这一幕,让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商户和他撇不清关系的这一事实,他忍不住地想,姜姒妗是一定要亲自料理这些事情么?
她已经嫁入了周家,他有了官职,她也是七品命妇,她难道不能安安分分地在府宅中做她的官太太么?
话未说出口,就全部堵在了喉间,周渝祈皱眉掩下了所有情绪。
因为他知道,他如今脚下穿的鞋靴、衣冠上的金线、打点上下的钱财和他如今舒适的生活都是从何而来。
没有姜姒妗从中辛劳,难过便会是他,谁都能轻视姜家商户,唯独他不能。
但是……
翰林院的一幕幕情景在他脑海中浮现,周渝祈看着眼前拨弄算盘的女子,她一只玉簪挽住乌发,青丝慵懒地垂了一缕在脸侧,但她顾不及去挽起,眉眼间是肉眼可见的疲倦。
周渝祈知道他应该怜惜夫人辛苦,但终是徒劳。
他骗不得自己,他甚喜夫人,却也由衷不喜商户。
因夫人出身商户,他在看见夫人手中的算盘时也觉得碍眼。
七月飘着浅淡的荷香,菲菲暮色压弯枝,依旧是福满楼,姜姒妗一下马车,就被伙计请进了云玟间。
姜姒妗心底对福满楼的订单是势在必得的。
虽然和颂雅楼签了契约,但是颂雅楼只在京城经营,吃不下姜家所有的订单,而且吸取了教训,姜姒妗不想在京城内只有一个合作伙伴,不然只会???让她处于被动。
暖阳恰好,云玟间内也四处明亮,周角摆了一株玉兰花,分明是暮夏,满树白色盛开的花朵像是停了一树的鸽子,给室内添了些许雅趣。
姜姒妗进来时,宋谨垣正慵懒地倚栏朝外看去,听见动静,他转过头,恰好见女子抬起下颌的一幕。
他不是头一次见女子了,但落在女子身上的视线依旧有片刻惊艳。
她今日穿了黛青色的广袖裙,宋谨垣发现,她穿的衣裙其实多是没什么花色的,只简简单单的素色加上些许别色的线勾边,将宋谨垣不得不想起她往日的身份,商户是不能穿过于鲜明颜色的,她如今是七品命妇,仍是不习惯过于花里胡哨的花纹。
她穿得不出格,只是她容貌过于出挑了些,将一身素淡的黛青色也穿得比花娇,杏眸红唇,桃腮粉面,柳叶眉细弯,脸颊饱满而水嫩,晕着一层浅淡的胭脂,很淡的妆容,却是让窗外的玉兰花都有点黯然失色。
宋谨垣今日还是没能懂那位周应奉是什么心思,怎么会让这般如花似玉的佳人出来抛头露面?
宋谨垣一点不隐藏自己的心思,他得坦诚而言,如果他是周应奉,他只会将女子藏起来一人独赏。
这世间人,贪慕的也就是权、钱、色罢了。
难有人会不对这般姿色动容,而恰恰的,周应奉没有在珍宝暴露后还能护住珍宝的能力,就仿若是小儿持金过闹市,令人很难不生出觊觎心思。
姜姒妗和宋谨垣见了一礼,这时,宋谨垣已经收敛了情绪,他勾着笑:
“听闻姜姑娘和颂雅楼也谈了合作?”
姜姒妗抿唇笑了下,没有过多地谈论这件事,但她不觉得需要隐瞒,甚至,她需要乘这股东风:“恰逢其时罢了。”
宋谨垣意味不明:
“也不是谁都有这种好运气的。”
他看向姜姒妗的眼神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探究,说实话,他挺好奇姜姒妗和颂雅楼的关系的。
这颂雅楼自成立以来,可从来没有传出过要换粮商的消息,偏偏就是在姜家捉襟见肘的时候透露出了风声,太巧合了,让宋谨垣不得不多想。
但,有可能么?
宋谨垣仗着宋家的势,隐约猜到了颂雅楼背后的人是谁。
裴阁老凭什么帮姜家商行呢?
宋谨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