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样呢。
他,他们,把权力从她手里夺走了。
他们把她变成了一个女人。
武婢们看到叶碎金从帐子里走出来。
但赫连将军没出来。
武婢们有些奇怪,掀开帘子进去瞧了一眼。
赫连将军还坐在凳上,双手撑着膝盖,对着空空的帐子,不知道是沉思还是出神。
武婢唤了一声:“将军。”
赫连将军回过神来。
果然是在出神。
赫连响云站起来,掸掸衣袍,呢喃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离开了。
武婢们面面相觑。
马上要过年了,叶碎金定了山东,凯旋回京。
能和家人一起过年,大家都很高兴。
大家的家眷都已经迁到了京城,家家皆有宅子。
赫连家两座,一座赫连响云的,一座赫连飞羽的。
赫连响云没有家眷。走的时候还是空宅子,回来的时候已经收拾好。是侄媳妇一并收拾的。
赫连响云负着手在新宅里转了一圈。
赫连飞羽给自己媳妇请功:“走前她找我问你的喜好来着。我说,嗐,糙老爷们,有什么喜好。舒服能住就行了。”
“你看。”侄子叉腰教训起叔叔来,“家里还是得有个女人吧。”
侄子早不记得父母了,懂事起就是叔叔在抚养自己了。
如今自己都当了爹,叔叔还孑然一身。现在全反过来了,见天的是当侄子的为叔叔的婚事操心。
三十三了,还不娶。
赫连响云负着手站在门廊下赏着院子里的雪。
闻言,他道:“也是。”
“你帮我张罗吧。”他道,“我也娶一个。”
【赫连,你娶妻吧。】
【你我相互吸引,我承认。】
【只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我还是,想要我的大将。】
【我也不能为着任何人,去做女人。】
赫连响云在廊下负着手,看着飘落的雪。
他也是。
没办法放下手中的马槊。
过年
也不是谁都能回到京城过年的。
三郎、四郎就在西边驻守, 防着齐王和吴王。
不过三郎如今已经有两个嫡子、一个庶子,两个妾室又都有身孕,四夫人抱孙抱得开心极了。
如今就只等着五郎妾室这一胎了。
因兰娘的好运似乎被婚事用尽了, 连生两个都是女儿。
对比着大嫂两个嫡子一个庶子。甚至十郎比五郎小了四岁, 成婚晚, 只因纳的妾多,都已经有了两儿一女。
成婚数年了,丈夫的热情也渐渐淡去。兰娘终究还是给五郎纳了妾。让妾来帮她生。
她与五郎说好了, 若生出来是男孩,就抱给她养, 记作嫡子。
如今大家的身份不一样了, 便连当初曾经是叶家家仆的人家,都讲究起嫡庶高低来了。
因嫡庶和财产继承权是紧密捆绑的。
正常一个家庭的财产,有五成甚至七八成都要给嫡长子一个人继承。剩下的,才给别的儿子分。
从前只有一间瓦房仨瓜俩枣的时候, 自然嫡庶不重要。可现在家大业大了,若不厘清财产的继承权, 必将乱家。
如果不能保证核心财产的完整传递,就很难发展壮大, 把“家”变成强大的“族”。
家弱族小,便易为大族所欺。
很多时候,宗族与宗族之间的冲突、争夺, 官府只是起个调停的作用, 并不会为哪一个主持公道。
想要利益, 就靠宗族强大。
宗族强大, 就得靠人丁兴盛。
这个时代, 所有人都活在这个规则之下。
如今皇宫是皇宫又不是皇宫。
因皇宫里暂时没有皇帝, 只有中原王。
皇宫既是她办公的公署,也是她的居处。日常都是男人们在宫城里进进出出,赶着要过年了,女眷们难得有机会,纷纷带着孩子往叶碎金跟前凑。
心里都明白,若是哪个孩子能得她青眼,只要这位姑姑肯多照拂一下,这个孩子未来就能活得比别人更好。
甚至于更深的,已经没有人敢诉诸于口。
从前女人们还会私底下相互交流,六娘这地盘越来越大以后给谁的话题。
可现在没人敢再对别人说这个话了。
因为突然之间,在叶碎金入主京城称王之后,这件事已经升华到了另一个层次的高度。
在这个高度上,再去看妯娌侄儿,不再是闲磕牙的伙伴。
每个人都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
那些话再不能乱说,只能与最亲近的、不是别人的别人说,只能与利益和自己一致而不是竞争关系的人说。
当然更多是放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