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有事,她在宫里不方便,都是十二娘去踹门揍人。
气得多了,就不气了。
终看明白不过是人之常性罢了。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文人们辩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辩出来。
但叶碎金知道,世间无人是纯洁无瑕 。只要外部条件发展到那里了,诱惑力足够了。再白再干净的人挤一挤,也都能或多或少地挤出些恶脓来。
为这生气,不值当的。
总之板子在这儿,刀也在。
谁挨板子谁挨刀,自己硬往上凑,旁人也拦不住。
体贴
段锦有一会儿没说话。
叶碎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
她还摸了下脸, 以为沾到什么脏东西。
段锦有些困惑,道:“主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生过气了。”
叶碎金顿住,凝视段锦。
他道:“好像, 好像……得是去年夏天之前的事了。”
段锦愈整理记忆, 愈感到困惑。
是的, 没错。他一直在叶碎金身边,他太熟知她的事了。记忆中上一次她真的生气,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之后的这一年多里, 她也会做出冷目之色,凌厉之色, 暴烈之色, 但那都是有需要。她本人其实没有动过真的怒气。
旁人或许没有察觉,段锦不会察觉不到。
叶碎金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人老成精。
虽然前世她还没老到那种程度,但她人生跌宕,所见所遇都是普通人一生不能见的。所以离成精也不远了。
既已成精, 怎会轻易动喜怒。
早说过,老去的心没法再年轻回来。
叶碎金微笑:“你再长大些, 便会知道,人间事, 逃不过四个字——不过如此。”
段锦正色道:“长大这个词,以后只能说明杰了,我用不上。”
叶碎金道:“今年十六了是不是?”
段锦:“可不是。”
叶碎金笑了。
笑中似有叹息。
段锦看不懂, 也不知道到底叶碎金是承认他已经长大了, 还是没承认。
总之现在他和十郎在一起, 对比太鲜明, 任谁都不会把他在当作“孩子”。
又因他是叶碎金贴身人, 地位特殊, 叶家长辈、三郎、四郎、五郎,与他说话也俱都认真严肃,与对十郎不同。
这日他喊了段和到他住处吃酒。
人的位置越高,越能感到对力量的需求。
同是叶碎金的贴身亲卫,大家的竞争亦十分厉害。作为一骑绝尘遥遥领先的那个,段锦如今也有属于自己的“嫡系”。
他在刺史府里有自己单独的院子,非是给下人住的那种杂居院落,而是正经的院子。
且刺史府中因只有叶碎金,她是能士兵同吃同行的人,府里没有别的女眷,更无子嗣血脉混乱之忧虑,也不分内外院。
如段锦、秋生、二宝这些贴身的人,住行都在身边。
只段锦的待遇是最好的。
唐明杰是叶碎金义子,到了比阳之后,原也有他自己的院子。
但他愿意与段锦一起住,他的院子便空着,人日常里都是在段锦院子里生活起居。
只段锦不在比阳的时候,他才回自己的院子。
他虽是义子,与段锦却有师徒名分,对段锦执弟子礼。
段锦和段和吃酒,虽有小厮,他亦跑里跑外的。
但到底是叶碎金义子,段锦敢使唤他,段和可不敢。每次他进来,段和就得起屁股。
段锦笑道:“你去练功。”
唐明杰便一声不吭出去了。
段和这才坐踏实,又道:“唐小郎君这可长高了。”
出征几个月回来,小孩子便蹭蹭地窜个子。段锦道:“比十二娘都高了。”
女孩子先长,男孩子后长。唐明杰正是长个子的时候。
段和道:“就是不爱说话,浑不似你,倒似三郎君。”
段锦可是说话十分伶俐,也十分爱说爱笑的人。
段锦道:“似三郎才好。”
如今,他才最想像三郎。
三郎的模样,年轻人中最接近裴泽。
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气质上都很像,宛若父子。
裴泽爱三郎,叶碎金重三郎,都是大家眼睛能看得出来的。
段锦也想变成那样子。
正吃酒说话,听得院外有人声。
过一会儿,唐明杰进来了:“叔。”
一声“叔”,便表示“叔,外面有人有事找你”,只后面的,唐明杰的嘴巴是不会去说的。
他虽已经能说,但不说。
十二娘为这个,都愁死了。
幸而段锦院中还有服侍他的小厮,也跟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