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氛围中,人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
叶四叔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搓平了鸡皮疙瘩。
临行前,他嘱咐叶碎金:“早点回来啊。”
“不会耽误收豆子。”叶碎金说。
叶四叔道:“早去早回,省点粮食,这马吃人嚼的。”
五郎直翻白眼:“爹,别抠搜!”
“这不是抠搜。”叶四叔叉腰道,“我可是节度副使,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少放屁。”
叶碎金扑哧笑出来,夸赞叶四叔:“四叔越来越会当家了。咱家底薄,就是得好好算着过日子才行。”
叶四叔:“是吧!”
他想起来又嘱咐叶碎金:“钱财还是其次,有马的一定别放过,好马驽马,都给我带回来!”
方城之战,一开始叶四叔是为搜刮来的金银财帛欢喜。
但紧跟着,叶碎金让他做了邓州别驾、节度副使,把丁防、钱粮、兵器甲胄的打造、牧马等事务都交给了这些叔父们,叶四叔天天算账,算得头秃,恨不得一文钱掰开来两半花。
他后来意识到,方城的缴获中,最珍贵的根本不是那些金银财帛,而是马。
因当年,杜金忠一伙子人顺走了许多宣化军的军马。虽然最好的军马都随着当年的节度使入京再没回来,但剩下的依然也是军马。
杜金忠是个粗莽军汉,治理民生是不行的,却知道要好好养马。毕竟没有兵士不爱马的。
他繁育出来的马也颇不错,可知肯定麾下有会养马的人。
这次拿到这批缴获的马,徐瘸子笑开了花,吹出了牛皮要繁育一批好马出来给叶碎金。
但培育马匹不是能急得来的事,故叶四叔特意嘱咐叶碎金。
嘱咐完了,叶碎金拔营启程。
其实打仗这种事,底层兵丁常常懵懂,都是长官叫往哪里打,便往哪里打。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要跟谁打。
路边便不免有人悄悄问长官:“咱们这是去打谁?”
长官道:“去剿匪。”
天定
自宣化军留守部哗变, 刺史身死,佐官逃亡后,唐州一直就处于一种无主状态。
许多散兵游勇就地落草, 其中, 杜金忠是名气最响但也是名声最臭的一股。
杜金忠突然没了, 周围其他势力突然觉得轻松很多。因为这些人除了搜刮百姓,还喜欢黑吃黑,杜金忠尤其如此。
当然有人好奇方城发生了什么, 便去探听,当然真实的意图是去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甚至直接占了方城。只是凡这样想的人去了就没回来。
一时方城成了神秘之地。
于是旁人不敢再贸然前去, 只敢远远去偷窥,发现那里驻扎了一些青衫黑裤的士卒。有“叶”字大旗在城楼上迎风招展。
城门戒守森严,车马进出忙碌,却井然有序。后面这些时日, 一车一车的人往方城辖下的各地输送。
各方势力一琢磨,叶?临近地域, 就邓州有个叶家不太好惹,莫非是他家?
可他家怎么越界来唐州了?他家不是一直只在邓州自扫门前雪吗?
送来这么多人又是怎么回事。
但人一多就好行事了。悄悄去田间地头打听, 终于问明白了,果然是邓州那个叶家堡。
他家把杜金忠干掉了!占了方城,招募了许多流民分配了房子土地, 正抢农时。
周围的人都颇为惴惴, 不知道这对他们是好是坏。
时日一长, 又打听出更糟糕的事:当初攻克方城, 杜金忠的手下……据说没留活口。
这个消息一经证实, 许多人脸色就变了。
落草数年, 谁也不敢说自己手上就是完全干净的。谁也说不准下一个被开刀的是不是就该是自己了。
许多人暗暗戒备了许久,然而方城那边抢农时忙得热火朝天。紧跟着又家家户户发了纸张,捣纸浆做纸衣成了一景。
这么看着,好像叶家安于如今的状态,没有再扩张的打算了。
随着时间的推进,许多人又渐渐地放下了戒心。
人还得吃饭睡觉,该怎么过怎么过。
谁也不知道,这段平静的时期,其实是叶家堡的蓄力期。
眼看着天一日日凉了,这一日,有股一直在上马一带驻扎的势力,派了人外出“打食”。
所谓“打食”便是去各个村落索要粮食或财帛。
但这日派出去的人没有再回来,回来的是滚滚烟尘——没办法,河南地界,土真的大。尤其现在,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
总之所有人都傻眼。
好在他们本就是流匪,最强的就是机动性。当家的一看这烟尘,就知道来袭的规模不是他们能顶得住的,当机立断:“撤!”
老巢都不要了,财帛女子也不要了,逃命要紧!
一伙人纵马狂奔,一边回头看着后面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