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堡的力量。
“爹。”他站住,对叶四叔道,“六娘比旁的人都更适合掌家,咱们好好地跟着六娘吧。”
叶四叔把手一抄,哼哼:“用你说。”
叶三郎在夕阳里笑了。
段锦用了晚饭,从缸里舀了盆水,就在院子里擦洗起来。
少年曾经瘦削的身体,也一天天地变得更加结实起来。
同院的伙伴刚吃完饭回来看到他,意外:“阿锦,今天怎地这样早?”
这段时日以来,段锦每天都回来得很晚,今天却竟然比他们很早。
段锦嗯了一声:“今天没什么事。”
有人注意到他情绪不高,怪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段锦说:“没人。”
别人又道:“我们可都知道了,你都是校尉了!怎地不高兴,还拉着个马脸?”
段锦啐他:“你才马脸!你是驴脸!”
伙伴们哈哈大笑。
段锦擦干身体,套上衣衫。
伙伴们过去把他围在中间,跟他拉关系:“……听说要选亲兵,吃穿用度皆不一样。咱们这样的关系,你可不能忘了,定要把我们弄进去。”
段锦气他:“那你得好好练功,功夫太孬可不行。”
那人梗着脖子:“我功夫要孬,这院子里没人敢说功夫好!”
大家又笑,动手动脚,互相贱招。
闹够了,还是有人羡慕:“阿锦,你以后可和我们不一样了。”
他们依然是部曲家丁,住正房的人也有担任小头目的,但终究还是家仆的身份。而段锦,他已经是陪戎校尉。
他是官身了!
段锦道:“校尉又怎么了?我便是做到将军,也照样是主人的小厮!”
众人轰笑:“嚯!已经想当将军了!”
段锦回屋拿了钱出来:“去去去,拿去沽酒,我请客。别来烦我。”
大家嬉笑着去了。
段锦踏进自己房中,反手带上了门,向后一靠,靠在了门板上。
的确是不一样了。
他其实是能够清晰感受到的。
同个院子里一起住了那么久,如今大家想的还只是想进亲兵营,想要更好些的待遇,想当管事。
而他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是练兵,是统筹,是赋税,是邓州的布防计划,是粮、铁、兵、甲。
叶碎金时时刻刻把他带在身边。
无人的时候便教他,有人的时候便让他自己听自己看。
她什么都教他,文也教武也教。
她甚至将叶家回马枪最后的两式都教了他。除了他,再没有旁人学了。
可若让他自己说,他其实只想做时刻在她身边听唤的小厮,做为她牵马的仆从,做护卫她安全的兵士。
真的,这样就够了。
就想一辈子都做她的人。
可她似乎不许他满足于做一个跑腿办事的小厮或者牵马杀人的兵士,她对他似乎有着很高的期望。那她究竟想让他成为什么样子呢?
段锦不懂。
他抓了抓头发,感到无端的烦躁。
也并非无端,他心里其实很明白——是赵景文回来了这件事,让他感到烦躁。
他知道这是不对的。
他只是叶碎金的小厮,赵景文才是叶碎金的夫婿。他有什么立场去嫉妒赵景文?
可他就是嫉妒。
这嫉妒以前还能深藏,甚至可以欺骗自己不存在。
可一天天地,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受到叶碎金和他之间那无法言传只能意会的亲昵,就越来越妒恨赵景文。
刚才,伙伴们笑他想做将军。
想做将军算是什么野心吗?他的主人都已经是邓州之主了,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自己终会成为将军。
只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事罢了。
若说野心……
他每日每夜,强烈到身体要爆炸的那些对她的肖想,才真正叫作野心。
叶碎金洗漱出来,看到桌上摆着许多东西,都是叶四叔带回来的,皇帝赏赐的。
都是好东西。四叔说的没错,这一趟非但没亏,还赚了。
丫鬟们笑嘻嘻拥着她过去:“主人快来看。”
身边的丫鬟都不是眼皮子浅的人,依然会赞叹。毕竟是来自京城,皇帝所赐,都非凡品。
“主人你看这个。”丫头拿着一块貂皮吹了口气,皮毛上吹出了一个漩涡,“真好。”
这等品级的貂皮中原少见。叶碎金接过来摸了摸便知道:“这是北疆胡域过来的。”
手感真的是好,这个皇帝她未曾与之照面过,看着是个出手大方的人。
毕竟是连燕云十六州都能送出去的人。
叶碎金道:“正好,给阿锦做一件貂皮披风。”
她说完,原本热闹的房中忽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