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碎金挨个拍了拍茶盅:“这是粮食,这是马匹,这是布帛,这是铁器。”
叶碎金指尖在茶盅底部轻轻画圈。
“前梁余党窜到关内道去了,皇帝派了女婿和儿子们去追杀。北地胡人拿了燕云十六州后还贪心,对南边虎视眈眈,总想趁机再咬一口。皇帝引狼入室自食苦果,如今日夜防着睡不踏实。”
“咱们主动投诚,皇帝也松一口气,对咱们两边都好。一时半会,大家都安生。”
“以后恐都不会有这么好的时候了,踏踏实实地把根基经营好。那就需要人、粮、钱、马、布、铁盐。我正和杨先生琢磨着,这些东西都从哪里弄?”
叶三郎忍不住问:“现在我们有多少人了?邓州不足以养活我们自己吗?”
三县都补齐了粮税,南阳他和叶敬仪下了狠手,几乎是把前边这些混乱年份的都抄出来了。怎地还不够养活叶家军?
“如今在编二千七百人,还在继续招人,准备扩到三千。现在来说还是够的。”叶碎金却说,“但以后,就未必了。”
她道:“人,会越来越多,开销会越来越大。现在不合计好了,以后就难了。”
两千七百人,叶家堡从未拥有过这么多的部曲。而叶碎金的意思,这才是刚开始。
叶三郎屏住了呼吸。
叶四叔砸吧砸吧嘴。
叶碎金却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她取出一张纸给叶三郎:“你也看看。”
叶三郎注目一看:“嗬,我都是将军了?”
叶四叔得意:“我,别驾从事,节度副使。”
这张纸上列出来的是邓州的架构。
叶碎金任邓州刺史兼节度使,节制邓州军。
叶四叔任邓州别驾兼节度副使。
杨先生任行军司马,叶碎金将其置于别驾之下。
其余诸人,各有职务。军中全是叶家本家子弟、部曲家将和养了多年的门客。
叶三郎注意到,甚至连段锦都有了陪戎校尉的职衔,他仔细看了第二遍,却依然没找到赵景文。
忽略掉赵景文,他抬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亲爹。
亲爹的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他看向叶碎金:“我爹……”
他能看得明白,这很好。
叶碎金直说了:“四叔军、政都是我副贰,我若有事,四叔顶上,可保叶家堡人心不散。”
叶四叔呛了一口:“咳!别胡说,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没了和叶碎金争什么的心思了。他现在只希望侄女好好的。大家跟着她,有种路越走越宽的感觉。
“四叔不必讳忌,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我觉得,我一定能活得好好的,活得能比你久。”叶碎金嘴角一勾,大言不惭。
杨先生和段锦都哈哈大笑。
叶三郎也忍俊不禁。
叶四叔:“呸呸呸!”
气氛正融洽,却有小厮进来垂手禀报:“穰县有急信过来,人在外头候着。”
“咦?”杨先生诧异,“穰县有什么事?”
叶碎金却眉间微动。
先前那片刻的“大家都一直好好的,窝在叶家堡也行”的错觉消失了,终究这世道不会因为她的重生就变得平安喜乐。
她等了许久了,终于来了。
这一年,西南方向有乱兵滋扰穰县,因只劫掠了些财物,一触即走,叶碎金忙着扑灭邓州内部各地的乱象,便没有去管。结果造成了后面反复有乱兵来骚扰。
叶家堡觉得若不解决必会让人觉得邓州可欺。但当时叶碎金实在腾不出手来,于是那个时候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决定,让赵景文代表她去解决这股敢滋扰邓州的西南乱兵。
那是赵景文第一次独立领兵,踏出了邓州。
这里,便是所有事的。
后来,便有了后来的一切。
决定
赵景文一腔欢喜赶回了叶家堡, 匆匆向里走,迎面遇到个人,抓住问:“我娘子在哪里?”
仆人道:“郎君回来了。主人正在议事堂呢, 郎君快去吧。”
日常事务, 书房里就能解决。有大事才会在议事堂召集众人。
赵景文问:“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听说是穰县遇袭。”
赵景文不容自己错过任何一次议事堂论事, 脚步匆匆地过去了。
叶家堡骨干聚在议事堂,听穰县来人的禀报。
“不晓得是哪一家的,看着像是刚打完败仗的乱兵。咱们县台大人组织了民壮抵挡了。那些人见事不成, 叫骂了一通便跑了,但沿路滋扰了不少乡亲, 有几家人男人被杀, 妻女被掳走。”
“县台大人不敢使人追击,特报来给大人。”
似乎一天之内,整个邓州对叶碎金的的称呼都变了。
现在除了叶家人还唤她“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