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锦一路骑着马冲回叶府。
路上的乡亲指指点点:“是段小郎。”
“段小郎也长大了呀,真俊。不知道谁家能得这样的女婿。”
段小郎是大小姐捡回来的孤儿,无父无母。但他俊俏伶俐,在大小姐身边长大,甚得大小姐喜爱,一身功夫都是大小姐亲自指点的。可以想见将来至少也得是个管事。
他如今十五岁了,还没说亲,许多有女儿的人家都心动。
立时便有人酸:“嗐,咱不嫌弃人家是天煞孤星,人家还嫌弃咱呢。那眼睛长在头顶上,谁都看不上呢。”
旁边人笑道:“马嫂子,不是我说,你家闺女跟你生得一个模子,也不怪人家段小郎看不上。”
马嫂子作势欲打,路人笑逃。
也有人叉腰在后面跳脚骂:“段小郎你跑甚!踢翻了我的菜筐,记得赔钱来!”
流民进不得坞堡,这坞堡里只有本地人。一眼望过去,街上店铺集市人来人往,汉子挑担,妇人挽篮,说说笑笑,竟还是一副太平盛世般百姓安居的模样。
段锦在叶府大门口将马丢给门房:“还给城门那里!”
他一路风风火火便往叶大小姐的正院去。
叶家如今就大小姐一个女眷,大小姐又是家主,并不分内外院。
到了院门口,叫指挥着婆子往外抬水的丫鬟一把扯住:“哎!哎!你不能进去!”
段锦一头汗:“主人叫我回来的!”
“赵郎君先回来了!在屋里呢!”丫鬟扯着他往外去,“主人不叫人,谁都不能进。”
段锦脚步顿住,看看掩着的房门,抿了抿唇。
赵郎君叫作赵景文,他是大小姐招赘的夫郎。
赘婿身份贱,常被人看不起。大小姐不许旁人看不起她的夫郎,早早地就立下规矩。她治府如治军,便是丫鬟也都令行禁止。
他们夫妻二人在房里带了门,那便是不唤人谁都不能进了。
段锦十五了。同龄人都当爹了,聚在一起难免说些荤话。他虽还没经历过,却也该懂的都懂了。
他看了一眼,便别过脸去,任丫鬟扯着他出去。
“怎一身土?”
“骑马摔了”
“骑马还能摔,看把你能的。”
“主人怎样了?”
“没事了。前两天吓人,人都不清醒。燕婆婆来跳了一场,驱了邪,喝了符水睡一觉,再醒过来就好了,完全没事了,你不用急。”
丫鬟说:“就当时不知道怎地,一直问你,问你是不是还活着。吓人呢。”
丫鬟说着拍拍心口,回想当时大小姐那个眼神,真的让人怕。
少年的眉眼却舒展开来,终于放心了,又带了笑,很得意:“主人魇着了都记挂我!”
丫鬟啐了他一口:“赶紧洗换去,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要见你呢!看你这脏样,泥猴子似的!别弄脏了房里的地毯!”
跑一路快马,流一路汗,还暴晒,自己都能闻到臭味了。
可不能这样出现在主人面前。姓赵的就从来都是光光鲜鲜的。
段锦抬脚就走:“这就去洗!”
叶碎金这两日一层层地出汗,一觉惊醒便是一层汗。
才洗了个澡,便听见屋外人声,丫鬟进来说:“赵郎君回来了。”
叶碎金浸在热水里,缓缓睁开了眼。
赵景文。
郎婿
赵景文站在床边,听见动静,倏地转身。
屏风后转出来一个女子,身材高挑紧实,腿长步健,腰肢有力。衣襟半敞处,脖颈胸前一片肤光胜雪。
那脸颊又红润润、水透透的,一看就是一个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人。
他的妻子叶碎金,总是这么骄丽逼人。
哪怕是男人,稍稍气势弱些,都容易被她压住。
他上前两步,握住叶碎金的肩头,关切地问:“娘子,你怎么样?可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叶碎金凝视着他。
男人这时候可真年轻啊!
脸上皮肤光滑,腰背挺拔,手背也还紧实,手心有习武练出来的薄茧。
还有这腰。
人到中年后,纵保养得再好,也再没有这一把细腰了。
叶碎金摸摸男人的脸,捏捏他的手臂,再掐掐那细腰,重生的感觉开始变得真实起来。
——是的,皇后叶碎金死了,她睁开眼,看到的是从前早就发嫁出去的旧日丫鬟们,她照镜子,看到的是年轻的自己。
叶家堡还在,叶家军还在,她还依然是邓州叶家堡的大小姐。
她现在已经镇定,开始接受这一切,上上下下打量起赵景文来。
赵景文穿着一身黑色薄绫的杉子,袖口用錾了花纹的束袖绑住。袖子和衣摆上却绣着颜色鲜艳的折枝花。
男要俏,一身皂。
皂衣再点缀上艳丽的花,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