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意识的动作却让郑衣息心跳滞了一拍,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安放自己的双手,只得缓缓地躺向了里侧。
烟儿似是疲惫极了,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郑衣息不过离她咫尺的距离,能清楚地瞧见烟儿吹弹可破的莹润肌肤,也能觑见她浓密睫羽下显眼的乌青。
更能听见自己扑通乱跳的心跳声。
郑衣息紧盯着烟儿眼下的乌青,面色怪异的不像话。
心口竟是漫上了些极为骇人的念头。
他似乎在心疼她。
心疼一个他从不曾放在眼里的哑巴。
这个认知让郑衣息愕眸怔愣不已,心里滚过些嫌恶与不忿。
烟儿醒来后,郑衣息已不见了踪影。
她怔愣地坐起了身,察觉自己正躺在郑衣息的乌木鎏金宝象拔步床上后,心内止不住地发寒。
她怎么好端端地睡了过去?睡过去也罢了,怎么又睡在了世子爷的床上?
若是被世子爷知晓了,岂不是要生吞活剥了她?
烟儿惧怕不已。
几乎是踉跄地跌下了床榻,须臾间已从冰冷的地砖上爬了起来。
圆儿便在这个时候提着食盒走了进来,瞧见面色惊慌的烟儿后,笑盈盈地说:“姑娘,今日厨房里多赏了五道菜呢。”
揭开食盒一看,的确是多了几道精细的功夫菜。
烟儿心下愈发惶恐,朝着圆儿做了个板着脸的表情。
圆儿忙答道:“爷在书房里练字呢,方才走时还嘱咐我不必吵醒姑娘。”
这便更为奇怪了。
郑衣息可从不许丫鬟们近身伺候,碰他一下都是大逆之罪,更遑论她直接睡在了他的床榻之上。
烟儿怕得身子止不住地发颤,囫囵吞枣般吃完了一碗饭后,便哭丧着脸欲去外书房领罚。
谁曾想刚走出屋门时,一声灰色鹤氅的郑衣息已迎面向正屋走来,步伐稳健,神色疏朗,不见半分病容颓色。
烟儿霎时躲回了正屋,杏眸已氤氲起了泪雾。
那日霜降不过是进了趟书房便被罚了三十大板,她犯下的罪责却要比霜降严重许多倍。
郑衣息缓缓走入正屋,跨过门槛时便瞥见了垂头神伤的烟儿。
他下意识地蹙起了剑眉,余光落在了梨花木桌上完好无损的菜肴之上。
这些菜是他特意嘱咐小厨房熬煮的药膳,有些补肾养气的效用,最能治眼下乌青的亏空症状。
可她怎么不肯吃?
莫非是味道不好?
郑衣息板着脸沉思不止,落在烟儿眼里却是他要痛罚自己的证据。
她吓破了胆,一时软了双膝,跪在地上垂泪不语。
可觑见这一幕的郑衣息面色却愈发难堪,见烟儿“噗通”一声跪伏在地,便陡然忆起她尚未好全的膝盖。
漆色的眸子里掠过些恼怒之色。
他上前一把扶起了烟儿,迫使她扬起头后便撞见了她裹着泪花的杏眸。
恼怒霎时化成了疼惜与不解。
“哭什么?”郑衣息刻意放缓了几分语气,与冷硬的面色相冲,多了几分不伦不类的温柔。
烟儿指了指内寝里的床榻,又指了指郑衣息,最后再以忏悔的神色指向了自己。
她想告诉郑衣息,她再也不敢睡在他的床榻之上。
求他网开一面。
烟儿兀自害怕之时。
上首却传来郑衣息竭力掩饰却依旧露出些蓬勃喜色的话语。
“你想与我共宿一榻?”
心动
这般腻人的话语从郑衣息嘴里说出来时,无异于给了烟儿一记当头棒喝,裹着惧意的杏眸里凝结着些更为惶恐的不安。
她往后退却了一步,使劲地摇了摇头,将郑衣息暧昧的话音隔绝在一寸之外。
颤抖不止的身姿已将她的心意吐露得明明白白。
她并不想与郑衣息共宿一榻。
她很怕他。
如此低贱、不值一提的哑巴,正在以她的方式划出两人泾渭分明的界限。
正如那不敢进内寝伺候他的绿珠与缠枝一般,避着他高高在上的锋芒,并不敢以她们的卑微之身靠近他半分。
烟儿的动作分明该暗合他的心意。
可郑衣息却恼了,心口还翻起了惊涛巨浪般的怒意,摧得他伸手将烟儿拉扯到自己眼前,攥住她皓腕的大手不断地收紧。
“你躲什么?”
烟儿疼得泪眼汪汪,腕骨仿佛被人捏碎了一般疼痛不已,盈盈的泪珠不争气地往下落。
泪珠砸在了郑衣息的手背之上,一如那日在竹林时一般滚烫灼人。
他慌忙松开了对烟儿的桎梏,黑眸里掠过些懊恼之意,只一瞬,他便又恢复了那抹矜傲冷厉的神色。
“不知好歹的东西。”
骂完,郑衣息便顶着一张沉郁恼火的面孔,气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