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她怎么会落水,她气急败坏地说自己原本是想要采池边上的菖兰花,谁知脚底打滑落了水。
小池边确实种了一丛菖兰,上面也有被人折断的痕迹。众人不疑有他,唯有那宫女瑟瑟不安,不时东张西望。
“你刚才死哪里去了?”德章公主忽地一个巴掌过来。
那宫女已是魂不附体,被这一巴掌打得东倒西歪,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奴婢一转头……公主你就不见了。奴婢找了半天也没找见,这才去找众位姑娘帮忙。”
她明明记得大公主已经被自己扶进那间屋子里,也清楚记得自己将门给锁上,为何大公主会在这里?
极度的惶恐和紧张让她心乱如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她抖得越发厉害,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秋意带着凉气,湿透的衣服冷的不仅是德章公主的身体,还有她的心。她心下发狠,又是一个巴掌过去。
“你哭什么?幸好本宫没事,若本宫有个好歹,本宫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那宫女被打得倒在地上,嘴里还不停说着“殿下饶命”的话,看上去好不可怜。德章公主犹不解气,抬脚上前就是一顿踢。
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已面露不忍之色。所有人都知道德章公主为人跋扈,不少人对那宫女露出同情怜悯的眼神,却没有人知道可怜之人的可恨之处。
“公主殿下,你息怒。”姜晴雪开口道:“她也不是故意的,请你念在她往日里忠心耿耿的份上饶她这一回。”
“晴雪,你居然为这么个尽心的奴才说好话,本宫真是看错你了!”德章公主冷着脸,凌厉地看向姜晴雪。
姜晴雪心头一紧,因为德章公主从未这般和她说过话。
“公主殿下,我是为你好。今日是谢老夫人的寿宴,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莫与这奴才一般见识。”
德章公主脸色变了几变,道:“本宫看在晴雪的面子上,饶你这狗奴才一回。”
那宫女千恩万谢,爬了起来。
姜觅适时现身,在人群之外看着热闹。谁也没看到被人簇拥着的德章公主走远之后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是:谢谢。
人群呼啦啦远去,姜觅又被孤立遗忘。
她站在那丛菖兰前,顺手摘下一朵。
菖兰开得正好,一如韶华之龄的女子。哪怕是金枝玉叶的德章公主,在有些人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朵可以随意采摘的花。
“你果然有用。”
没有感情的寒凉声音,像晴天里的一股阴风。
她一回头,看到的是面白如鬼的萧隽。
白得吓人也就算了,这人上门做客还穿着一身的白,白衣白面的像是勾魂的白无常,莫名让人觉得有几分瘆人。转念一想他又傻又呆的表象和状态,显然他这不合时宜的衣服也不是他自己要穿的。
谢太傅是先太子的老师,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身边居然没有跟着人。姜觅正思量时,只感觉眼前一花,一眨眼的工夫萧隽就到了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之近,仅隔着那朵菖兰。
“你果然有用。”
又是这句话。
所以这位慎王殿下都看到了。
“谢王爷夸奖。”
有用之人总比无用之人好。
“她平日里与你并不对付,你为何要救她?”
为什么呢?
姜觅望天。
“可能是因为我的良心会痛。”
良心?
萧隽看着她,眼神晦暗。
一个在世人口中又蠢又坏的女子,她居然说自己的良心会痛。那些自诩贤明之人,他们的良心却不会痛。
何其可笑。
姜觅目光一转,看向那丛菖兰下的小池。因为之前德章公主在水里的那一通扑腾,小池里的水还是一片浑浊。
“从我救下王爷起,我就已经趟了你们萧家的浑水。”
浑水?
这比方还真是贴切。
萧隽的视线落在姜觅的手上,纤细柔嫩的手指,一根根白似玉。他清楚记得这双手是如何灵巧地开锁,那么的熟练那么的干脆。
如此有用之人,只能为他所用!
“我应允你的事,必不会忘记。”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姜觅笑道。
她这一笑,似那丛菖兰绝艳。
至美又至纯。
萧隽下意识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他记得母妃在世时最爱种花,年幼的他学着母妃的样子侍弄过一株茶花。那是一株白茶花,花开时洁白如雪团,清清冷冷又芳香馥郁。
就像眼前的少女。
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有人找他的动静,一个气喘吁吁的太监赶到时,只看到他木然地立在池边,手中拿着一朵菖兰。
……
谢家书香传世,谢太傅在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