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美人饿过了头,气色虽然不好,却依旧雪肌玉骨。
月容她打开妆匣,取出一支孔雀衔珠金步摇。
“放眼京中谁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肤如玉,这支步摇极衬大姑娘的颜色。大公主与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将她送的步摇转头就给了大姑娘你,定然会和二姑娘生出间隙。”
“是吗?”
似细喃的两个字,听得月容稍稳的心神一乱,不期然和镜子里那双清澈到不染任何污秽的眸子对上,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镜子里的美人颦起眉头,不悦地睨着她。
“你怎么还不去传早膳,是想饿死我吗?”
死这个字,令月容不敢再与之对视,忙告着罪退出去。走出采薇轩很远,她才敢停下来平复狂乱的心绪。
方才或许是她想多了。
大姑娘脾气不好,若真是知道什么必然会表露出来。她庆幸有惊无险的同时,又遗憾机会难得,错过这一次不知再待何时。
她却是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功了。
初阳的冷芒透过雕花的雅窗,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中欢呼跳跃,仿若是送别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欢迎新来的生灵。
姜觅坐着没动,一眼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
花容耀世般般入画,明月在怀盈盈楚腰。这么美的皮囊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个东施效颦的大笑话。
妆匣开着,一匣子的珠光宝气。
她的目光却未被那些珠宝首饰吸引,反倒地认真地研究着妆匣。妆匣木质为紫檀,雕花精美繁复,造型精巧雅致,提环把手与雕花蕊中皆镶嵌着绿宝石。她不知拨弄了哪处,露出了底部隐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隐隐听到女子娇喝他人的声音。
她心念一动将那支步摇放入暗格,触碰机关恢复妆匣原本的模样。然后慢慢起身到外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后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内漫延,细嗅之下似乎还有一缕甜腻之气未散。她朝香气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无比的紫金镂花香炉。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以手遮眼。
旭日东升,金光万道,正是好时光。
然而时光虽好,却被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华服迤逦的宫装少女被人拥簇着进来,在看到她之后怒斥道:“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你也敢拿,姜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明丽的五官上满是娇蛮。那双带着贵气的杏眼在看到姜觅坐着没动时,蓦地窜出愤怒的火苗。
好半天,姜觅才慢条斯理地起来行礼。
“公主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幽怨低落的声音让德章公主微怔,她这才认真打量起姜觅,杏眼中闪过一抹说不出来的讽刺。
“听说你在闹节食?”
“确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极。”德章公主真的笑出了声,“鸲鹆学舌,丑女效颦…”
“公主殿下说我鸲鹆学舌我认了,但说我是丑女,恕我不能承认。敢问公主殿下,我真的丑吗?”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眯起眼来。
美就是美,无论哪种形态。
云窗琼阁紫金炉,画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布置,衬得那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怜爱。她不止一次听到那些世家公子们私下议论此女,道其珠玉无瑕柳腰花态勾人魂,最是让人见之心痒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勾人魂三个字,足见此女长相之妖娆。只是一对上那双无垢清澈的眼睛,她满腹贬低讽刺的话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这个姜觅,今日瞧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姜觅,本宫问你,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是你拿的吗?”
“这话是姜晴雪说的?”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姜觅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桌边。
姜晴雪是郦京贵女中的翘楚,绝对不可能说出让人揪到把柄的话。越是表面重规矩重礼数的虚伪之人越喜欢借刀杀人,往往语焉不详地说上半句话,配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成功引得他人替自己出头。
“公主殿下既然信了姜晴雪的话,想来我说什么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自行搜查便是。”
“你以为本宫不敢?”
姜觅还真就料准了她不敢,就算真搜也不怕。
“公主殿下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大雍律法有令,凡搜查有主之屋者,必须有官府文书或是宫中旨意。哪怕是贵为公主,也不能狂妄到随意搜查别人的屋子。
德章公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杏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饰。
“姜觅,识相的你就把东西给本宫交出来!”
“公主殿下果然不信我,但我不能不为公主殿下的名声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