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甚尔肩头,手指紧抓他的衣角,喃喃低语:
“那个人在一次次延续生命的过程里,被冥河反复冲刷,洗去‘人’的部分,最终变成了树。作为得到承认的‘半神’,驻扎在冥河尽头,所以不老不死。”
“而我……因为术式相同,被‘冥河’当成了天元的一部分。死后灵魂会被冲往树,被天元吸收。”
百年来没有除我外的继承人诞生,对继承人不闻不问,对俗世漠不关心,但时不时会送来咒具和书本让我学习,这些令我疑惑的问题尽数得到解答。
面对“冥河”强大的吸引力,那些作为自然者的“继承人”或许早在娘胎成型的那刻,就被“回收”了灵魂。
唯有我因药物催发,后期觉醒方才幸免于难。
而如果记忆的确和灵魂挂钩,天元能通过侵蚀灵魂获取知识。
那让我多活些时日,在外生活同各种术式碰撞,使术式得到进化再“回收”才是最好的“养育方案”。
难怪离家后,我仅听闻“禅院家”组织搜寻,却不见天元背后的“天内家”以及咒术高层的身影。
——那个人会尽所能纵容我的成长,通过我满足他对外界的好奇。
所有命运安排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被安排直至死后的命运听起来无比残酷,好在我这样懦弱无能的人,只能考虑活着的事情。
意识到咒术界的压力并非想象中的大,我反而偷偷松了口气:
“太好了,甚尔不用那么辛苦了……”
“能平平安安和你一起老死,这样就够了。”
想要从萦绕我的阴影中逃离,在死之前,专注和我的小狗、我的丈夫享受幸福的生活。
和心怀朴素愿望的我不同,甚尔安静地听着,危险的想法脱口而出:
“如果死的人是天元,那你是不是可以取代他?”
对方可是平安时代活跃至今的术士,就算以防御的“结界”著称,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好不容易和好如初,我可不想看到甚尔浑身鲜血的样子!
一把抱跃跃欲试的甚尔,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我自下而上注视那双碧色的眼眸,真心劝诫道:
“的确,要是变成大人物,就可以给甚尔最好的生活,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但变成树,就没法抱甚尔了吧?”
“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想办法,但天元还是算了……”
“行吧。”
他不满地如是嘟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甚尔轻轻抚摸我脑后,眯眼打量我的鼻尖,询问道:“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鼻子呢?能闻到味道么?”
鼻腔内的残血凝成血痂,呼吸时会因为干燥产生些许疼痛。我埋首在甚尔脖颈,能嗅到洗衣液干爽的皂香,以及他特有的气温。
“虽然淡了很多,但是能闻到。”
“冥河”收取了部分嗅觉作为代价。
如果说之前能准确区分香水中铃兰、鸢尾的占比,那现在我只能把他们概括为花香。阅读成分表后,才恍然大悟具体分类。
被水流轻轻触碰尚且如此,那代我走向“冥河”的早希又付出了什么?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流逝。
医生拿着各种报告走入私人病房,笑着解释各项成果:
隆彦作为生命提供者,仅仅出现了些营养不良的亚临床症状,在手术后第一个醒了过来。
随后是妻子早希,时光在她身上倒流,危险生命的病灶消失不见,混乱的免疫系统开始正常工作,剩下的炎症反应完全在可控范围内。
原本仅剩半年寿命的残破身躯重新焕发了生机。
唯一遗憾的是,小腿肌肉在病重时“严重萎缩”,无法支撑身体进行长时间行走。今后,就算癌症痊愈,早希也要与拐杖和轮椅作伴。
作为普通人,早希对领域内发生的一切毫无印象,推开我完全出自她灵魂的本能。
医生将其解释为“新型药物”的副作用,只有我清楚这是早希待我承受的代价,“冥河”取走了她的腿部知觉。
耗尽钱财、那对夫妻欣喜拥抱的模样令我心生愧疚:
要是我的《镇魂曲》唱得更好一些,咒力更强一点就好了……
八握剑比起“复生”的宝具,更像是用“正向能量”祓除诅咒、镇压邪祟的强力武器。
术业有专攻,要是唤来十神器里的“活玉”、“死反玉”,一定能以更小的代价获取更好的治疗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