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平君。”春申君的遗孀带着儿女,哭着向朱襄道谢。
带着十车金银绸缎珍宝,慢吞吞前来邀请春申君入秦的秦国使臣将珍宝留下,赠送给了春申君的家眷。
春申君的家人决定就在秦楚边境的城池安家。门客解下长剑拿起锄头,与春申君的家眷们一起耕田种地,成为自耕的庶人。
他们都决定楚灭前不入仕,无论多少年。
春申君以生命阐明了他的忠义,无论他们再怎么艰难,也要坚守住春申君的忠义。
不过有秦国赠送的珍宝和廉颇的照顾,他们的生活也会很富足,只是与春申君还是楚国令尹时远不能比而已。
秦国派使臣请春申君入秦的时候,其他国家虽然知道春申君不会离开楚国,也在用离间计的同时派出使臣来邀请春申君。
邀请春申君本也是离间计的一环。
那些使臣见秦国将礼物留给了春申君的家人,或许是因为感慨春申君的忠义,或许是为了蹭一蹭这场盛大的名声狂欢,他们都将礼物留了下来。
各国不断有人前来拜祭,各国国君也派来使臣拜祭。
春申君的身后事,与他活着的时候一样热闹。
只是春申君的家眷对这些热闹表情都淡淡的,只对长平君朱襄一人感激涕零。
黄歇已经年近五十,最大的孙子黄翟已经十二岁。
春申君遗孀将黄翟托付给朱襄,请朱襄带黄翟去咸阳学宫上学。
她神色冰冷道:“在我孙儿及冠时,希望他能在秦国出仕。翟,好好学。”
黄翟拱手:“是,大母。”
春申君那一位原本乌发如云,现在已经鬓发灰白的遗孀送朱襄离开后,便闭门谢客,将为春申君哭丧的热闹压了下来。
她想,君应该是不喜欢这时候太热闹的。待友人离去,君就应该想休息了。
……
朱襄本来想把黄翟带在身边教养,黄翟不肯。
他以自己还要服孝为由,坚持要在咸阳结庐而居,自己去学宫学习。如果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他就没脸借长平君的名声在秦国出仕。
见黄翟有如此志气,朱襄只能之后拜托荀子照顾黄翟。
廉颇丢下廉符镇守军中,自己与朱襄、李牧一同回咸阳。
他揍了李牧一顿。
完全拉不住朱襄,要你何用!
他决定自己亲自把朱襄押回咸阳,免得朱襄又乱跑,吓死老人家了。
廉颇本来也想揍朱襄一顿,但见朱襄失了魂的模样,他把骂人的话都暂时咽了下去,准备等朱襄情绪好些后再打骂。
朱襄总说自己很好,把廉颇急得跳脚,把鼻青脸肿的李牧踹去安抚朱襄。
他自己当然是绝不可能去安慰朱襄的。
看着脸上乌青未褪的李牧,朱襄幸灾乐祸道:“活该!”
李牧无语:“我因为你挨揍,你居然说我活该?!”
朱襄道:“当廉公出现的时候,谁往旁边躲?你就算躲了,廉公还是会揍你!”
李牧“呵呵”冷笑:“不是看你和丢了魂似的,廉公揍得就是你!”
朱襄跟着冷笑:“不,廉公揍的是你和我,你绝对跑不掉。”
李牧深呼吸,制止住揍朱襄一顿的冲动。
这个朱襄害他挨揍,还一副幸灾乐祸理直气壮的模样,这就是举世闻名的仁人君子长平君?
“看来你心情调整得不错。”李牧抢了朱襄正插在树枝上烤的土豆,撒了调料一边吃一边道,“还做噩梦吗?”
朱襄道:“也不算噩梦。”
他盯着篝火火光看了一会儿,待眼睛都花了,才道:“我以为我经历过战场,应该能适应。当春申君的血没过我的手指时,我还是没能适应。”
李牧道:“战场厮杀和见人自尽是不同的,友人之死和其他人的死亡也是不同的。”
“嗯。”朱襄点头,他道,“你知道吗?我一直没将春申君视作友人。只是比较佩服的熟人,甚至那佩服都有些敷衍。”
李牧没有回答,静静听朱襄诉说。
朱襄和春申君见过面,喝过酒。春申君对朱襄的好感度不断往上涨,但朱襄对春申君的好感度一定是凝固状态。
春申君言行举止都不是与朱襄合拍的人。朱襄与信陵君一见如故,但对春申君只是客气居多。
朱襄好感度列表大部分头像都是如此。
他们对朱襄有好感,朱襄可能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那好感度列表本来就是单向的。
朱襄没和李牧说好感度列表的事,只是说,他其实没将春申君视作友人,更没想到春申君在死前托付封地楚人的对象,居然是自己。
李牧这才回答:“春申君也没想到,你居然会孤身来送他。”
朱襄先辩驳:“你和我一起来,我怎么能叫孤身?”
然后,他道:“我也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