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像是毫无顾忌地向前走了数步。
鞋底压塌了无数根柔软的野草,那些草叶晃悠着被弯折下来。虽然有道具的掩饰,村民们看不见玩家们,但前提是——他们不会发出声音来。
枝叶被踩塌的声音,在极其寂静的夜晚里,只能说是震耳欲聋。
这样的声音,本来已经足够让玩家们暴露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村民们也正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河流上的原因,竟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轻微声响。
他们的视线仍然狂热,注视着在月光之下浮起层层银缎般的河流,脸上的神情,生动得像是下一瞬间就会落下泪来。
而作为他们当中的领头者,老李趴伏在地面,又往前膝行了两步。
他的身体似乎已经彻底地埋在了松软的泥土当中,以手肘作为支撑,又从那看上去清澈无比的湖水里掬起了一捧水,然后像是十分急不可耐,用嘴唇凑了上去,拼命地、大口大口的吮吸着手指当中那些水源,好似是困在沙漠当中干渴无比的旅人,终于碰到了一汪清泉那般的渴求着。
这样异样的渴求——尤其是这条河流在不久前才掩埋过他女儿的尸体这样的前提下,几乎只能用惊悚来形容。
但是在此时,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老李的行径侧目。
那些村民们的诡异,自然不必多言。
本应该还属于正常人范畴的玩家们,也陷入了极其混乱的状态当中。
他们甚至在这一瞬间,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任务、玩家的身份,忘记了身处副本当中。
几乎满心满眼的,只剩下那条河流中的鱼,和出于最原始的、基础的进食欲望。
在这些无不显得神情怪异狂热的玩家们当中,也唯有一人表现还算是正常——不,或许应该说,现在的元欲雪才是最不正常的那个。
相比起其他人情不自禁地往前走去,只有元欲雪留在了原地。
他安静地蛰伏在茂密的野草丛中,目光和其他人不同。
其他人望着的,几乎都是那条河,或者说在紧盯着看那河里的鱼,只有元欲雪神色平淡,目光的落点却是那副已经空了的桐木棺材。
月光太明亮了,几乎像是能洗去全部的污秽,连棺材上刻画的符文都被映得无比清晰,纤毫毕现。
他漆黑的睫羽微微颤抖着,那双眼最终很缓慢地垂下,眼珠像是失去焦距一般,无神地被遮掩着。
元欲雪这样明显有一些不对劲的状态,如果被其他人发觉,他们应该会立即如临大敌,试图将元欲雪唤醒才对。只可惜现在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那极其诡异狂热的状态当中,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此时的元欲雪被鬼缠身。
……
元欲雪自己,当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的。
身上突然增加的重量,来自于背部那湿黏黏的触感,以及极其浓郁的水腥味和一点腐烂的气味,很轻易地便让元欲雪联想到了此时自己身上的异样,来自于谁。
又何况他之前还因为照片的原因被锁定过,就更好锁定目标了。
他没有出声。
在被那股浓郁水腥味包裹后,眼前的视线也忽然被剥夺。
极致纯粹的黑暗占据了元欲雪的视野,举目望去,都是望不见边界的黑暗。
似乎从元欲雪做副本任务开始,就经常碰到这种身处纯粹黑暗空间当中的状态。
只是他天性当中,并不像是人类那样天生对黑暗具有恐惧感,所以并没有特殊的情绪波动。
甚至这对于他执行任务来说,也没有任何的不便——即便被剥夺了视觉能力,战斗机器人的触觉反应,也一向能够让元欲雪出色地完成任务。
他似乎已经远离了那片月光、河流、和湿润土地上生长的茂密植物的环抱,被重新带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元欲雪清楚,他大概是被拉入了……一处虚构空间,又或者用副本当中的词汇形容,是一处幻境当中。
元欲雪对于幻觉与真实的判断,一向有着来自于机器人的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此时,他却并没有立即地打破这个幻境。
哪怕元欲雪十分清楚,在现下应该是最紧要的时候,他们可以通过丧葬的仪式收集到更多的副本信息与探索值……却偏偏这个时候的元欲雪,不知道出于什么衡量,并没有立即打破这个幻境。
他的视线,落在了黑暗当中的某一个点上。
似乎是受到规则限制,即便是在幻境当中,元欲雪也依旧不能说话。
他常识了一下,才试图用意识沟通——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没有任何回应。
元欲雪微微侧了一下头,继续在心里追问。
……还是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
那股似乎总是萦绕在旁边的淡淡水腥味,忽然间散去了。
那片纯然黑暗的空间骤然被破开一道亮口,碎裂的空间画面现在都逐渐被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