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这么多年做人丈夫,他也还是没闹明白,不该笑的时候,不能笑。何时不该笑,就是此时。
“你乐什么?咱们俩,老脸对着老脸吃饭,有什么好高兴的?”吴芳越说越不开心,嘴角也跟着耷拉下来。
“咱们不是天天这么吃么,有什么不好……”老杨随口回说,两人已经走进电梯间,他明显感觉到吴芳射来的两道锐利的目光,照得他闭了嘴。
电梯没人,吴芳大踏步跨进去,老杨跟在她身后。
“哎,你上次说,你外甥女家的孩子,多大来着?”吴芳忽然想起个新话题。
老杨反应了一会儿,外甥女……“哦,你说华英家啊,她家女儿可大了,都毕业找工作了。”
“上次不是说,没找到好工作,想来厦门让杨帆帮忙看看么?现在怎么样?找到了么?”电梯到了,吴芳伸手按着开门键,让老杨先出,显得格外慇勤。
“你上次不是给我使眼色,让不答应么?”老杨没懂这是要问什么,“嫌人家大专毕业,学历不行,我后来不就没问嘛,也没跟儿子提,既然帮不上忙,咱们就别多嘴了。我明白你意思,不给儿子添麻烦,也对。”他善解人意地点着头,开门进家。
“那你一会儿打电话问问,要是工作没落实好,让她来啊,我跟杨帆说,他们那么大的集团公司,一个小姑娘还能安排不了。是他亲姑姑的外孙女,人材样貌都好,就是学历差点儿,没啥,找个普通的岗位不就行了。”吴芳站在玄关柜前,半边日光晒在身上,整个人通透生光。
老杨往厨房里,垂着头收拾刚买来的菜。听见说话,转身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她,这可是从没见过的吴芳,结婚三十多年,她头一次这么热心帮忙拉扯他家的亲戚……“那个,华英家住在莆田哦,”他忍不住提醒她,不然现在说得好好的,保不齐等会儿反悔,“要是真给她们帮这个忙,她家西燕没准儿要借住在咱们这儿,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可不少。”
“住就住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哪能干半边买卖就扔下,咱们也不是这种人。打电话,你赶紧打电话问。”吴芳忙叨叨地,难得一见的热情高涨。
老杨被指挥着,有点儿无所适从,放下手里的海鲈鱼,去找手机。
忙了一圈,他放下电话来汇报:“华英说,西燕找了个临时工作干着呢,就是待遇不好,私人老板,不理想。不过人家孩子要强,正在考证书,你听听,是个上进的好孩子吧。”他这么说着,话里话外透露着遗憾。
吴芳坐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操盘全局的气势,“那叫她辞职好了,这种工作有什么奔头。这样,我问问杨帆,让他想办法,西燕这么个好孩子,我记得上次说她学计算机的吧,正好和杨帆是同行的,让她来厦门,表舅亲自教她,还能考不过!”
“真的?你不怕给杨帆添麻烦!他工作也挺忙的。”
“他忙什么?他老婆天天在外头忙,他尽忙着在家带孩子了。”她说着,表情也狰狞了片刻,欠身找了手机就打给杨帆。
“是啊,咱们也该给我姐家出点力,我小时候一半时间,跟着我姐长大的。你看看,到了厦门来,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过她们……”老杨想起从前的旧事来,站在茶几边垂着手,也垂着眼皮。他当年是姐姐让出读书的机会给他,他才有机会调到厦门机床厂来,结果一来就来了大半辈子,再没回去过,姐弟情意只剩逢年过节的一通电话了。
他感慨的这一会儿,吴芳已经风风火火打完电话,半要挟半强制的,把这事儿摊派下去了。“行了,你少说这种没良心的话,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我拦着不让你给钱了么?红事白事少过一回么?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从没帮过忙了。”吴芳铆足了劲儿的白眼,翻在老杨脸上,“这回这个忙够大了吧,赶紧的吧,儿子已经答应了。你让她们准备准备,这两天就过来,工作机会可不等人。”
“好好,我马上联系。”
所以这周五,晚饭时分,周格家沙发上,已经坐满了人。细瘦高挑的西燕,被父母推在最前面,灯光在她头顶照着,显得她肤色青白。
吴芳特地提早赶来准备晚饭,大厅里开着空调,呼呼释放冷风,抵消不了满屋子的热情。老杨这一通电话,着实厉害,把华英一家三代女人都招了来。杨帆坐着,费力地和几年没见的大姑寒暄,几次话题中断,好在被旁边健谈的表姐华英接起来。
“你大姑就是心脏不太好,这回真要麻烦你们几天了。我顺便带她去中山医院看看,做做检查,多亏舅舅舅妈帮忙。然后还有这个小的,西燕,样样都好,又听话又懂事,你站起来让表舅看看身高。我们县城实在没什么好地方安排她,要是能在厦门的大国企里找个像样的工作,那真是,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华英比杨帆大十岁,结婚早,女儿都 35 了,算起来和小格的妹妹唐致一样大,比唐致高出半个头,身形也纤薄些,站起来像一道柔弱的剪影。
“别这么说,亲戚间互相走动,相互帮忙都是应该的。我爸从前总说,家里爷爷奶奶田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