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有些毛骨悚然地嘀咕,不会是砒霜吧?她有点不敢接。
傅绫罗迎出来,笑着拿过匣子塞在袖口,看了眼宁音,“多谢你跑一趟,回头喝点姜汤,别生了病。”
她话音未落,宁音已经塞了个银角子过去,阿柳唇角笑容更真切了些,清脆应下来,也不歇息就往回走。
“您忙,我就不搅扰了,先回去复命。”
傅绫罗笑着应下,回身到屋里,就开始换外出的衣裳和鹿皮靴。
在马车上,宁音看着自家娘子怀里,实在是不踏实,直到出了王府二里地,才小声问,“娘子,您叫祝阿孃给您寻了甚了不得的东西?”
可别真是毒药,那娘子也得赔命,着实划不来。
傅绫罗笑着眨眨眼,不肯答,“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宁音鼓了鼓腮帮子,轻哼着坐到窗户边。
老天爷赏脸,她们行至定江城最宽广的安民街时,外头的雨声竟渐渐小了。
她们甚至能隐约听到不远处,定江城最大的道源茶楼里,文人愤慨的声音——
“说什么科举是天下寒门学子的青云梯……不过是世家子遮掩腌臜的绫罗衣罢了!”
“江林兄说的是,我等就算长途跋涉去了京都,也是陪跑!”
“甚至卷子有可能成了旁人的,我等苦学几十年,不求……史册留名,却也见不得自己辛苦做出的文章,成了他人……”
“王上,往年皆有学子因为得罪世家子,丢了性命,我等不愿意去参加科举,只求封地能给我等微末机会……”
傅绫罗和宁音对视一眼,心里清楚,王上出门会文人,便是在这里了。
傅绫罗轻轻掀开马车帘子,远远便看到铜甲卫的身影,还有几个身穿蓑衣的百姓在外头站着听,铜甲卫也不撵人。
她从乔安那里得知,京都加开了恩科,号召天下学子入京赶考,这是从各封地手里抢人。
听乔安嘀咕的意思,这些拿笔杆子的最好糊弄,也用不上给他们什么好处。
只需挑出几个识时务的典型奖赏了功名利禄,勾着文人的鼻子,再加以煽动,文人的嘴就能变成锋利的刀,一刀刀扎封王的身上去。
若她是定江王,也绝不会放人,既然都是煽动,南地的天自己煽动治下文人岂不是更简单?
她轻轻放下帘子,突然想起个事儿,问宁音,“傅华嬴什么时候沐休?”
宁音:“一旬一休,卫统领说,都是旬末才叫大公子当天回,当天返,不叫大公子住家里头。”
傅绫罗放心了些,她今日做所的事情,傅华嬴不适合在场。
纪忱江并未进雅间,大马金刀坐在茶楼二层大厅,甚至连屏风都不用,主打一个礼贤下士。
跟在王府里冷漠惫懒的模样不同,他丹凤眸中一片肃然,绯色薄唇中,时不时溢出几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轮廓分明的白皙面容上,全是忧国忧民的正气和要替文人做主的坚毅,这般姣好面容和阳光正气的气场,很能唬得住人。
在场的文人愈发慷慨激昂,他们也就没发现,纪忱江眸底深处的淡漠和厌倦。
纪忱江被这群人越来越大的声音吵得脑袋疼,视线不经意扫向窗外,看到还未走远的马车,上头带有王府的标记。
“她今日要回傅家?”纪忱江轻声问身侧。
在一旁守护他安全的卫喆立刻回话,“是,傅娘子令我封锁了王府,今日无要事者不得出。”
纪忱江心下腹诽,这小娘子威风倒是不小,还挺会使唤人。
他端起茶盏淡淡吩咐:“叫暗卫跟着,别叫人欺负了。”
没得阿孃捧在手心的宝,回去给人当草。
卫喆赶紧应下,去安排之前,近前轻声道:“出府前,傅娘子还请祝阿孃帮她做了长御令牌。”
纪忱江端到唇边的茶水顿了下,看向卫喆,“令牌?”
卫喆头垂得更低了些,他知道王上听清楚了,王上大概就是对阿棠的胆子有些不可置信。
宁音也震惊极了,她看着傅绫罗将令牌挂在腰侧,瞳孔地震。
“娘子,您,您这…私造…这可是掉脑袋的罪啊!”宁音恨不能扑过去直接把令牌砸烂。
傅绫罗侧身防着宁音突然动作,她小胳膊小腿儿的,敌不过宁音的大力。
她赶紧解释,“不算私造,阿孃心疼我被傅家欺负,让我吓唬吓唬傅家罢了,不在外头使。”
宁音快要哭出来了,“就老夫人和二夫人那性子,什么都敢嚷嚷,若是让人知道了,祝阿孃且不说,您几个脑袋够王上砍的?”
“哦,过了今日,他们就嚷嚷不出来了。”傅绫罗淡定道。
万一傅家人记吃不记打,也得些时日,到时只要她拿到令牌,造谣王府女官,还能再收拾他们一次。
傅绫罗掀开帘子吩咐跟随的护卫,“将门房拿下,守住傅家,今日傅家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