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腿子?
赵氏觉得妹妹这话说的有些难听,不服气道,“怎么就成泥腿子了,林公子如今可是举人身份,你姐夫说了,林公子悟性好,下次会试十有八九能中榜,若这件亲事能成,届时外甥女可就是官夫人了。”
小赵氏却不以为意,摇头道,“考中进士又如何,当上官太太又怎样,大姐想过没,就林公子这样的家境,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大姐总不会不清楚官员的俸禄吧,正俸、添支、职钱、禄粟、衣赐,再算上薪炭,一年到头顶多也就二百多两银子,这还是中位偏上官员的俸禄,若是新官,最起码得再减去三股之一,你说就这么点薪俸,哪养得起一个家啊,更别说还有乡下一大家子巴着这笔银钱,大姐你说说看,妹妹我是有多傻,才会答应下这门亲事。”
小赵氏还想说的是,她家小闺女一个官家小姐,又不是实在说不上人家,凭啥要找一个家无恒产的贫家子,去过那种入不敷出的苦日子呢。
虽他们娘家确实可以在嫁妆上做些贴补,可娘家的嫁妆是做锦上添花之用的,而不是奔着接济夫家去的。
小赵氏的一番话,听的赵氏有些后悔,后悔今日自己就不应该过来,原本她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才把这么好的青年才俊说与外甥女的,结果让妹妹这么一说,好像自己这个当姨妈的,是特意为了让外甥女去过苦日子似的。
罢了罢了,往后像这种保媒拉纤的事,自己还是少做吧,免得惹来一肚子闲气。
想到这里,赵氏便起身告辞,姐妹两个也算不欢而散了。
回到家后,赵氏就没再提这件事,老爷有多看重自己的两个学生她可是知道的,若得知他的宝贝学生被人给嫌弃了,肯定要生好一番的气,所以她还是不说的好。
哪知赵氏想把这事瞒着,可第二日她妹夫却上门来了,为得还是说亲的事。
原来昨日小赵氏把这事说与相公听后,她相公就有了旁的主意,那就是嫡女不行,咱们府上不是还有庶女吗。
话说官家庶女配农家子出身的举子可不正是合适,若将来那农家子真如连襟说的考中了进士,娶个官家庶女为妻也不算辱没了他。
这样想着,秦遇的连襟,太仆寺少卿黄有忠就趁着休沐直接找上门来了。
原本秦遇还纳闷连襟所谓何事上的门,可等他听清是这么一回事后,当下就肃脸回绝了。
秦遇心说,真要给远秋定个庶女媳妇哪还用等到现在。
去年自己刚收弟子那会儿,就有同僚在他面前提过想把家中庶女说与远秋的事,当时他也是婉拒了的。
秦遇不纳妾,也无通房,家中几个孩子全是老妻所出。
虽他对庶子庶女不怎么了解,可庶子庶女大多偏小家子气的性子,秦遇还是知晓的,更别说黄家庶女还长于小妾之手,能有多少见识。
而京城官员中娶庶女为妻的,好多家宅不宁的事,秦遇也是听过不少,所以只要一想到自己芝兰玉树的学生,日后也有可能步入他们的行列,秦遇怎么可能会有好脸色。
黄有忠一看,好嘛,大姨夫这是甩脸色给自己瞧呢,于是气鼓鼓的就告辞了。
看到被自己得罪走的连襟,秦遇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
林远秋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境,在旁人眼中也只够配一门庶女。
这会儿的他正有些纳闷呢,老师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才出去一会儿,就拉着一张脸回来了?
许是诧异的表情太过明显,秦遇的目光很快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吸引了过去。
等看到林远秋满脸愣怔的一副傻样,秦遇就有想上去踹一脚的冲动。
好好的收啥学生啊,不但要教学业,还要担心他们娶媳妇的事,唉,真是操不完的心啊。
还有,呆愣在这里做啥,自己让读的课文都读完了?
秦遇一把拿过戒尺,抓在手上道,“远秋,你把方才那篇课文背给我听听。”
背?
周子旭当场石化,这篇课文他跟林兄才看了一会儿呢,怎么可能背得下来啊。
而林远秋更是不解,他怎么觉得老师这是故意找个由头,目的就是为了收拾他一顿的感觉呢。
来不及多想,林远秋站起身后就背起了课文来:“其明年冬,天子郊雍,议曰,今上帝朕亲郊,而后土毋祀,则礼不答也。有司与太史公、祠官宽舒等议,天地牲角茧栗。今陛下亲祀后土,后土宜于泽中圜丘为五坛,坛……坛……坛……”
这是史记中的《孝武本纪》篇。
听到林兄“坛”了好几遍都没“坛”出来后,周子旭有些着急,忙偷偷朝林远秋伸出一根手指,表示接下来是个“一”字。
林远秋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过来,可等他正准备把“坛一黄犊太牢具”这句背出来时,他家老师的戒尺就到了。
就连周子旭这个站在一旁的“帮手”也没幸免。
只听“啪啪”两下,然后是秦遇低沉的嗓子,“都给老夫到门口站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