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契书,一目十行地扫过,这上头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价一千两白银”。
眼皮狠狠跳了下,马胜这狗东西可真敢啊,起码报高了二三百两。
再看马胜糊弄人游刃有余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
东家呼吸粗重,捏着契书的手气到发颤。
他?手底下并非牙行一门产业,不可能每笔账都从手里过一遭,大多?是管事整理了账簿送上来,再由他?统一查账。
今日之所以来此,也是每月一次的巡查铺子?。
若他?今天没?来,又或者来迟或来早了,恰好错过这么件事,可能他?要到很久以后才能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
话又说回来,马胜这般肆无忌惮,管事当真不知?道吗?
东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门口探头探脑的牙人:“去?叫王管事过来。”
苏源不着痕迹勾了下唇,食指不缓不急敲击着桌面:“东家您可得好好查查,我一直在等着他?改口,报出真正的价格,可这位至少三成房屋从他?手里过的马牙人到最后也不曾改变心意。”
东家额角青筋狂跳,从牙缝挤出字句:“我知?道了,客人您放心,我定会严查。”
马胜浑身战栗,活像个缩着脖子?的鹌鹑。
头顶的闸刀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落在脖子?上,当场来个“尸首分家”。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苏源似恍然忆起,“除去?这价值一千两的院子?,另外两间多?半是他?拿来糊弄我的,东家日后做生?意可得好生?筛选,擦亮眼才是。”
东家本是个暴脾气,被苏源连番阴阳,深知?是牙行理亏在先,硬是抿着嘴一言不发,把账都记在马胜和王管事身上。
“多?谢公子?提醒,稍后我一定让人挨个儿筛选排查。”
苏源满意一笑,不再多?言。
王管事很快出现,进来后直奔东家走去?,低眉顺眼:“东家,您找我来有何事?”
那牙人不曾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屋里的气氛,王管事也能判断出眼下情况不妙,因此语气也带上三分小?心翼翼。
果?然,下一刻东家狠狠将契书砸到他?的脸上,语气喜怒难辨:“你来解释一下,东城区的三进院子?为何卖到一千两?”
王管事心脏猛一跳,待看清契书上的文字,悄没?声地将马胜骂了个底朝天。
随后扑通跪下,以头抢地:“东家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管好手底下的人。”
苏源眼底闪过一抹玩味。
一惹上事就下跪认错,好像是某一类人的通用手段。
曹安,韩志平,以及张信都惯用这一招。
先服软,至于其?他?事以后再说。
只可惜东家已经?不相信王管事了,他?嫌恶地将其?一脚踢开:“王忠,你去?将这个月的账簿拿来。”
又沉声强调:“是明细,而不是你整理好的那份。”
王管事胸口剧烈起伏了下,垂下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抱着一摞账簿进来,放到桌上后继续跪下:“东家,都在这里了。”
东家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自坐下,开始查账。
时间一份一秒过去?,屋里一片死寂,呼吸声清晰可闻,只有翻页声间或响起。
苏源看了眼天色,夜幕已降,弯月都爬上了半空。
他?换了个姿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膝盖的衣料。
今儿这事不给他?个结果?,他?是不会回去?的。
左右倒霉的不会是他?。
这位东家查账的速度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高高一摞的账簿看完了。
合上最后一本账簿,东家似乎全然忘记了现场有苏源这么个外人,腾一下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砰——”
压抑许久的怒火在此刻倾泻而出,他?一脚踹到王管事身上:“好你个王忠,枉我如此信任你,将牙行交给你管理,你欺上瞒下,从中克扣,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苏源:哦豁!
尽管王管事早有准备,还是猝不及防被踹翻了。
花了三秒爬起来,不顾腹部的剧痛,膝行着上前,痛哭流涕:“东家奴才不是有意的,都是马胜,是他?想出的这个法子?,奴才发现后还被他?威胁,他?说如果?奴才将此事告诉您,他?就说此事是奴才授意,奴才也是被逼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