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源摇摇头,又趴了回去。
苏慧兰并未多想,将梁源的沉闷归结于他被梁守海那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打伤了,身上没劲,又继续说:“娘带你回福水村,那里的村民们都是好人,你会喜欢的。”
梁源闭着眼,好似睡着了。
苏慧兰自觉息了声,安静做针线活。
当初梁守海给她一封休书,为了自己在外有好名声,还将嫁妆还给了她。
只是那些嫁妆早花去不少,只剩下小半。
她过得如何无所谓,可不能苦了源哥儿,多做些针线活去镇上卖,也能贴补贴补家用。
苏慧兰眉眼温柔,暗自想着。
牛车行得慢,暮日西斜才到福水村。
暮春时节,正是暖和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一窝蜂挤在村口那棵老榆树底下,笑闹成一团,身上脏兮兮的,滚满了泥灰也不在意。
村长苏大石的小孙子拿袖子擦了擦鼻涕,遥遥望见一架牛车慢悠悠往这边走,登时来了精神,裤子一提冲了上去。
嘴里嚷嚷着:“二爷爷,你可算回来了!奶让我看着你啥时候回来,我等了你老长时间,再不回来我就要家去吃晚饭了!”
苏二石一甩鞭子,满脸憨厚的笑,“啊啊”几声,指了指身后,又冲侄孙苏青恩比划几下。
苏青恩勾着脖子一瞧,发现牛车上不仅坐着慧兰婶,还有个眼生的小子,生得细皮嫩肉的,那张脸比他的肚皮还要白上几分。
苏青恩稀奇地眨眼:“二爷爷,这谁啊?”
苏二石不能说话,苏慧兰把做一半的帕子放到腿上,笑得爽朗:“这是我儿梁源。”
苏青恩眨眨眼,张大嘴盯着梁源。
六岁的孩子已经懂不少事了,他听二婶说过,慧兰婶是被她夫君休弃的,为啥慧兰婶的儿子也跟着回来了?
难道他也被他爹休弃了?!
梁源不知苏青恩天马行空一番想象,艰难昂起脖子,朝他笑了笑。
苏青恩挠挠头,心想他笑得可真好看,不像他爹,每次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
苏慧兰打断他二人的对视,只道:“二石叔,先送我跟源哥儿回去吧,耽搁您一天了,您也会去早点歇着。”
苏二石自然答应,一甩鞭子,牛车往苏慧兰家而去。
苏青恩吸吸鼻子,把他奶的叮嘱忘到了脑后,乐颠颠跟了上去:“二爷爷我跟你一起!”
苏二石乐呵呵地“啊”了一声。
苏青恩是福水村的孩子王,领头大哥都走了,小弟们自然赶紧跟上。
牛车后头坠了一连串的小萝卜头,忙完地里活计往家赶的男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笑开了。
有眼尖的看到牛车上躺着的梁源,粗神经地问:“这哪家的孩子,怎么瞧着眼生?”
苏青恩他爹苏虎想到今早上苏慧兰着急忙慌到他家,请二叔捎她去县里,心里有了几分猜测,忙用胳膊肘捅了那人一把。
苏虎是村长大儿子,未来十有八九是要接他爹的班,村里人对他都要顾忌几分。
那憨子虽一头雾水,却也没敢再问,扛着锄头回家去了。
对于外人的种种探究,苏慧兰佯装不知,苦水尽数往肚子里咽。
等到了家门口,她请苏二石搭把手,把梁源抬到她屋里去。
——隔壁虽有个空屋子,里面却堆了不少杂物,源哥儿身上有伤,不适合住在那地儿。
将梁源安置好,苏慧兰给了苏二石三十个铜板,把人送到门口,方又折回。
梁源一动不动趴在床上,正打量着屋里的陈设。
屋里打扫得很干净,物件齐整摆放着,强迫症来了也得叫声好的程度。
因他有了原主的记忆,知道外祖父曾是一位老童生,家境很是不错,对苏慧兰这个独女更是疼宠。
从角落里榆木柜子上精美的雕纹便可觑见一二。
这时苏慧兰进门:“源哥儿饿了没?娘这就做饭,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啊。”
她又顿了顿,神情窘迫:“家里没肉,今晚咱们将就一下,赶明儿娘再去买肉可好?”
梁源下巴搁在被褥上,点了点头。
苏慧兰眼底诧异更甚了几分。
以她对源哥儿的了解,源哥儿是无肉不欢的,顿顿都要吃肉,桌上没肉就会立刻闹腾开。
她不过离开梁家半年多,源哥儿到底吃了多少苦,才会收敛脾性,变得如此安静乖觉。
她以为梁守海虽然心中只有那对母子,却不至于薄情到连亲生儿子都苛待的地步。
怪她当初被梁守海和云秀连翻挤兑,一怒之下接了休书离开,留源哥儿一人面对豺狼虎豹。
梁源能察觉到苏慧兰一直看着自己,也不好装作什么都不知,抬头便看见苏慧兰红着眼眶,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梁源心里忒不是滋味,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揉了一把,泛着酸楚。
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