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皇上究竟是想找谁,许顺福不敢深究,但他知道,皇上既然问了,那他知情不报就是办事不力。
许顺福心底苦笑一声,不敢再墨迹,一五一十地如实道:
“……来的路上,卢才人被杨婕妤宫中的人撞到,二人起了争执,被杨婕妤罚在翊坤门跪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谈垣初许久没说话,在许顺福以为这件事过去了时,忽然听见他问:
“她怎么样?”
意义不明的一句话,但许顺福立即意识到他在问谁,许顺福有点纠结,宫人带给他的消息可不算好,他不敢隐瞒,实话实说:
“不太好,听说为了护住卢才人,被撞到了树桩。”
谈垣初颔首,不再说话,许顺福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脸,但隐约却觉得皇上的心情不是很好。
许顺福缩着脑袋低了低头,虽然不知道皇上和云姒姑娘在玩什么把戏,但明显,皇上心底还是惦记着云姒姑娘的。
底下的伶人在跳舞,领头的女子腰肢纤细曼妙,尤其下腰时的眼神仿佛暗含秋波,杨婕妤看得皱了下眉头,她最近本来就因新妃而闹心,再见这一幕,只觉得说不出来的烦躁。
杨婕妤冷了冷,她一贯得宠,又很会恃宠而骄,她捧着茶杯,转头看向皇上,嘴唇轻噘,自然而然流露出嗔意:
“每每宫宴上都是这些歌舞,看得久了,好生无聊。”
她话音甫落,德妃眉眼间的笑意不着痕迹地寡淡了些许,中秋宴是她操办的,说这些歌舞无聊,可不是在指责她办得不好?
宫宴上的确常常是歌舞,虽说俗套,却不易出错,而且,每次宫宴底下的伶人都要重新排舞,从未有过一支舞上演两次的情况,说到底,究竟是不是歌舞无聊,众人心底自然有数。
德妃抬眸轻笑:
“杨婕妤说得对,本宫操办数次中秋宴,再没什么新颖的好点子,不知杨婕妤有什么想法,下次宴会本宫好向杨婕妤请教一下。”
杨婕妤身子一僵,扯了扯唇角:
“娘娘说笑了,嫔妾哪懂这些。”
德妃娘娘笑而不语,她的意思不言而喻——不懂还那么多话?
容昭仪勾唇,轻讽一闪而过,她真不懂,为何这个蠢货能得皇上几分宠爱,偏偏宫中人还总将这人和她相提并论,真是晦气。
杨婕妤被德妃堵住,她瘪了瘪唇,委屈地朝皇上看去。
谈垣初等她们争锋结束,才掀起眼皮子,淡淡地略过一眼:
“觉得无聊,就回去。”
他惯来如此,心情好时,不吝啬于捧着这些后妃,但心情不好时,敷衍都懒得敷衍一句。
杨婕妤浑身骤然一僵,她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眸,对上皇上不咸不淡的眸子,立即噤声,甚至半点委屈都不敢泄出。
四周隐隐传来几道压抑的笑声,容昭仪更是半点不遮掩地轻讽勾唇,杨婕妤握紧双手,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再胡乱作妖。
是她被伶人冲昏了头,忘记今日宴会是德妃娘娘操办。
杨婕妤虽说一贯张扬,但她心底有数,德妃娘娘膝下有皇上唯一的皇嗣,只凭这一点,这后宫中就很少有人能越过她去,她和德妃娘娘对上,皇上当然不会偏向她。
杨婕妤心底不断安慰自己,德妃不过是仗着有大皇子才能得意罢了。
皇后旁观这一场闹剧,有点意外地轻挑眉。
平日中皇上可是很纵着杨婕妤的,许是觉得无伤大雅,任由她闹腾,这还是头一次,皇上对杨婕妤这么不留情面。
皇后抿了口酒水,或许是果酒的缘故,皇后只觉得口中泛起些许甜味。
太和殿内发生的事情,卢才人和云姒一点都不知情,她们跪到两个时辰左右,只听一阵喧哗,不远处的天空倏然亮起光彩,烟花升空,照亮了暗沉沉的夜色。
云姒怔了下,想起出和宜殿时,她也对夜晚的烟花抱满了期待。
但最终,她只能跪在这里,远远地瞧着天际。
不论什么,一旦她生出期待,最终都会无疾而终,就好像她这样的人就不该生出期待和妄念。
云姒仰着脸,烟花隐约照亮她脸上明明暗暗的神情,她一点点攥紧了手帕,她这样出身的人本该命如草芥,但她一点都不想认命。
哪怕距离遥远,她仍是看见了这场烟花。
所以,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她都会走出一道坦途。
卢才人也看见了烟花,她跪得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云姒身上,她喊:
“云姒。”
云姒低声应她,卢才人扯唇:“中秋宴都结束了。”
云姒一顿,不知说点什么,好在卢才人不需要她回应,夜色中,她低声呢喃:
“我没看见娘亲和爹爹……”
她纠结了许多日,才决定穿了这件湖绿色的鸳鸯锦缎裙,只是想让娘亲和爹爹看见她在宫中过得还不错。
但杨婕妤毁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