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他留宿在碧桐院, 虽不曾与她行事, 可也是肌肤相贴地入眠。
彼时婉竹湿漉漉的杏眸在清辉般的月色下投向齐衡玉的心间, 她万分感动, 只说:“婉竹不知该如何报答世子爷。”
齐衡玉只漫不经心地答道:“那便多为我做几回糕点。”
她那时泪意盈盈地应下,转头却把这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他在书房坐了半日,却不见她半点影子。
齐衡玉蹙起了眉头,只见静双正端着个装着糕点的托盘, 探头探脑地打量着屋内的景象。
“杵在那儿做什么?”齐衡玉口出斥责之语, 嘴角却浮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眸光紧紧落在他手里端着的糕点上。
静双仓惶一笑道:“奴才怕扰了爷的清净。”
“端进来吧。”说着,齐衡玉便将手里的诗书搁在了一旁,姿态慵懒地倚靠在身后的镌花梨木椅上, 神色松泛无比。
他捻起一块托盘里的糕点,吃了一小口后, 却被那甜腻的涩感噎得难以下咽,只是想着这是婉竹伤了手腕后给他做的糕点,便也只能忍着不适吃了下去。
静双素知齐衡玉不爱吃甜食, 眼瞧着他吃下了一整块糕点, 便在一旁陪笑道:“没想到采薇姐姐做糕点的手艺这般好, 改明儿让她再给世子爷做一屉来。”
闻言, 齐衡玉阴雨初霁的面色又骤现连绵的沉雾, 他语气不快地斥责道:“你怎么不早说。”
怪道这糕点的滋味如此天差地别。
这时的齐衡玉还分辨不出他分外挑剔的心是因何缘故, 明明不爱吃甜食, 采薇做的糕点便难以下咽, 婉竹做的糕点即便难吃也想着忍忍便罢了。
这些细枝末节的差别他自己察觉不出来,可贴身伺候的静双却是眼明心亮的很,他霎时便在心里掂量清了采薇和婉竹孰重孰轻,顿时便说道:“采薇姐姐前脚来了没多久,姨娘便来了。可她并没有走到外书房门前来,只是遥遥地立在廊角,不多时便折返回去了。”
婉竹都来了外院,却又过书房门而不入,的确是十分奇怪。
齐衡玉思忖了一会儿,便从梨木椅里起身,提脚往书房外走去。
齐衡玉走进碧桐院时,庭院里只有两个粗使丫鬟在洒扫落叶,其余的丫鬟们都躲进了耳房里休憩,虽则规矩散漫了些,可到底不像惊涛院那般喧杂吵闹。
无人通传,齐衡玉便自己越过了一重铜花门,踏上回廊后抄着近路走到了正屋旁的槛格窗旁。
一窗之隔的屋内传出了女子恹恹的说话声,夺走了齐衡玉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让他忽略了被他踩在脚下的柴干树枝,以及踩在上头后发出的“咯吱”声响。
“姨娘既亲手给世子爷做了糕点,缘何不送过去?”说话的女声是金玉。
齐衡玉也怀揣着同样的疑惑,便立定在槛格窗旁,候着婉竹的回答。
“采薇姐姐已给爷送了糕点,我再送过去,岂不是有了要与她打擂台的心思?”婉竹声音柔顺,如莺似啼的语调里难掩神伤。
金玉闻言便为她抱不平道:“姨娘怕她做什么?世子爷说要给您名分,那便一定不会食言。即便采薇也做了爷的妾,您与她平起平坐,何必处处让着她?”
婉竹却仍是怅然地回话道:“采薇是夫人身边的丫鬟,而我只是个外头采买来的外室。世子爷是因为怜惜、同情才会给我名分。可采薇姐姐的美貌、出身、规矩、性情哪一样比我差。我心悦世子爷,不愿让他难做,往后你们还是随我一起多让着些采薇姐姐吧。”
话落,金玉已是无话可说,只剩深深的叹息。
她还想再劝时,却听婉竹自嘲般笑道:“待这些同情、怜惜耗尽的时候,就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昨日世子爷给了我不少银票,你再拿去采买些脂粉吧,总有用得上的一日。”
话音飘入齐衡玉的耳畔,让他在一夕之间泛起了千万种思绪,纷纷杂杂地汇聚成了酸涩的养料,连带着勾起了些难以言喻的愠怒。
他既恼怒着婉竹的妄自菲薄,恼怒着她对他少的可怜的信任。恼怒的过了头,却又不可自抑地起了怜惜之意。
是他之前对婉竹疑心太盛,处处冷待,才让她如此惴惴不安。
齐衡玉在槛格窗外立了许久,直到里屋里再没有了声响之后,才悄悄地离开了碧桐院。
他离去没多久,屋内的婉竹才吩咐金玉把留出一条缝的槛格窗阖严实了,她用软帕压了压眼角,倏地朝着金玉嫣然一笑道:“去买脂粉吧。”
齐衡玉心情不佳,难得休沐两日连门也不出,整日里只闷在外书房里。
好不容易去了一趟碧桐院,可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便又折返回了书房,静双正纳闷之时,齐衡玉已劈头盖脸地吩咐道:“吩咐二门的婆子们,不许让金玉出府。”
他一头雾水之际,却见齐衡玉已面色沉沉地走进了书房,连个眼风都没有递给他。
静双闷头琢磨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日落西沉时,他去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