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一瞬,却让齐衡玉通体生寒。
他自小便见识父亲后院里妻妾相斗的腌臜景象,也瞧过李氏受了委屈后默然垂泪的可怜模样,年少时便立誓绝不做齐正这样耽于女色的糊涂人。
纵然杜丹萝如今与他相看两厌,他却不愿辜负年少时的自己。
纳妾一事,绝不会出现在他齐衡玉身上。
“大夫一会儿就来。”齐衡玉说着,便自顾自地往临窗大炕上一座,觑了眼手边冰冷无比的茶盏,想唤丫鬟进来服侍,却忆起这儿是处处物什不齐全的家庙。
此刻的金玉也在屋外与静双大眼瞪小眼,两人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心里都是一样的无奈。
不多时,落英才踩着夜色而来,身后还跟着个睡眼惺忪的大夫。
静双领着大夫进屋,金玉趁机拉住了落英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那日你与我说的事可作真?”
金玉生的杏眼粉腮,凑到落英身前说话时身上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直让落英红了脸,道:“金玉姐姐说的什么事?”
“就是世子爷曾去江南赈灾一事,你可别哄骗我,殊宁十五年,当真有这事吗?”金玉语气迫切地追问。
落英思忖了一会儿,才答道:“确有此事。”
金玉心中的大石这才落了地,目光望向了支摘窗上那朦朦胧胧的清丽身影。
她轻声念了佛,祈祷今夜的婉竹一切顺利。
大夫仔细地替婉竹把了脉。
顶着齐衡玉灼灼的目光,那大夫的手也微微发了颤,多耗费了些功夫才把这脉给把稳了。
“依老夫看,这位姑娘并非是有孕,而是淤塞中结,气血不足,吃食上又太潦草了些,若是长此以往只怕是要拖出大病症来。”大夫边说着边捋起了自己花白的羊角须。
齐衡玉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静双便先一步领着大夫去桌案处开药方。
外间雨幕连连,家庙里并无其余收拾妥当的厢房,且如今的雨势愈来愈大,这大夫便只能与静双和落英几个奴仆挤上一夜。
齐衡玉则宿在婉竹所在的厢房内,虽他与婉竹身份有别,可到底是顾念着婉竹身子不适,便在临窗大炕上囫囵了一夜。
两人一夜无话。
齐衡玉心中隐隐生悔,这外室纵然心计多些,可的的确确是个柔弱无依的弱女子。
他是否对她太过苛责?
婉竹则是不想多言,以免再引得齐衡玉疑窦丛生。
晨起时,婉竹率先睁了眼。
她一如从前在竹苑时,乖顺地服侍齐衡玉起身。
比寻常女子瘦弱几分的身躯端着那装满水的铜盆显得格外吃力,齐衡玉看不过眼去,便上前接过了婉竹手里的铜盆。
绞了帕子、净了面之后,便是梳洗换衣、穿戴腰带之类的活计。
当那双软若无骨的柔荑覆上齐衡玉板硬的腰身时,那一日碧纱橱内旖旎缱绻的景色再度浮上心头。
莹白滑腻、丝丝入骨。
“等等。”齐衡玉攥住了那双勾人的柔荑,语带不耐地说:“我自己来。”
如此疏离冷漠的动作,映在婉竹的眼中便是齐衡玉不加遮掩的厌恶。
她倏地垂下了皓腕,低头自嘲一笑道:“在世子爷眼里,我是个心机深沉、连靠近也不能靠近的女子吗?”
如此直截了当的问话,让齐衡玉在一瞬之间忘了答话。
婉竹粲然一笑,胆怯惯了的人生出些与位高者对峙的勇气时便显得格外震烁,她又问:“世子爷怎么不说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齐衡玉便凝望着婉竹姣美的脸庞,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不信你,昨夜来家庙也是以为你有了身孕。”
婉竹垂在腿部外侧的柔荑微微用力,拧着腿肉的剧痛让她霎时红了眼眶,哀哀切切地说:“世子爷可曾去江南赈过灾?”
齐衡玉蹙起了眉宇,一脸疑惑地望向婉竹。
婉竹泪眼涟涟地说:“我爹爹和娘亲都是从江南逃难来京城的,旧时我娘亲病入膏肓时,世子爷在人群里布了粥食和碎银给我和爹爹,那时我面黄肌瘦、蓬头垢面,世子爷应是认不出我来了。”
齐衡玉确是去江南赈过灾,也曾亲自将粥食和碎银布给遭了洪灾的流民。
可那流民的数量如此之多,他早已不记得那些人的模样了。
婉竹声泪俱下地说:“婉竹能被人丫子卖来京城,侥幸得了国公夫人的看重,将我许给世子爷做外室,那时我不知有多高兴。我知晓世子爷是天上的月亮,与我有云泥之别,可您让我娘亲多活了两年,死时也不必再忍受饥饿之苦,婉竹只把您当做盖世大英雄。”
她说这话时潋滟着泪花的杏眸仿佛一尘不染的清潭,亦或是丛林深处不谙世事的幼鹿,纯澈、真挚,不掺任何算计。
饶是齐衡玉瞧了,心里疑惑的同时也信了三四分。
待婉竹说出“桃花县”这名字后,他已是信了五六分。
当年他奉了陛下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