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地发颤:“我怕爷觉得我别有用心,也怕做出来的汤水滋味不好。”
这理由合情合理,挑不出一丝错来。
齐衡玉瞥一眼对坐之人,眼前的女子与他家三妹妹差不多的年纪,一双清浅澄澈的明眸,不谙世事、也不藏半分阴谋算计。
齐衡玉浸淫在一句话要绕三次弯的内宅里久了,逢人见事总要带上三分疑心。
可今日他迎着婉竹清亮亮的眸光,竟是在心内拷问起了自己,这儿是竹苑,不是审问犯人的玄鹰司,他何必对个人比花娇的少女这般咄咄逼人?
只是他自生下来便是齐国公府的嫡长子,即便他爹齐国公闹出过宠妾灭妻的丑事来,可到底是不敢薄待了他这个嫡子。
是以齐衡玉高高在上惯了,除了在杜丹萝那儿碰了几次壁以外,这半生足可称得上是顺风顺水。
纵然他误会了婉竹,也绝不会说些软和话来缓和气氛。
故他只是扫了婉竹一眼,道:“你这汤做的很好。”
再无他话。
用过午膳之后,齐衡玉又躺回了镶云石架子床上,静双也被他差遣去了齐国公府,让他在李氏跟前随意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他这娘是水做的人,若是让她知晓了自己受伤一事,只怕是要上演一出泪漫齐国公府了。
转眼间,空荡荡的里屋之内只剩齐衡玉一人。
他先是打了一个盹,醒来时见临窗大炕上仍是空无一人,剑眉忍不住蹙到了一块儿,沟沟壑壑地显露出主人此刻的不虞来。
婉竹去了何处?
空等了一会儿,齐衡玉把玩厌了手里的貔貅玉环,抬眸望向紧闭的门扉处。
仍是没有人进来。
凉风习习,从支摘窗内溜进来的微风卷起了软烟罗帐幔,也拂动了齐衡玉的心。
他想,这外室当真是无规无矩。
婉竹正在厨灶间陪着邓厨娘摘菜,张婆子来劝了一回婉竹后,见她不肯离去,便也只能悄然退到了厢房。
邓厨娘不知晓午膳时的那桩事,可她见婉竹神色如常,便道:“姑娘怎么不去世子爷跟前伺候着?”
婉竹手上动作不停,闻言莞尔笑道:“近嫌远亲,也不能总凑到世子爷跟前去。”
邓厨娘不懂大道理,只是见婉竹这些日子吃胖了一些,不再似刚来竹苑时那般骨瘦嶙峋,心里也十分高兴,便道:“关婆子说我们竹苑少个跑腿的小厮,我便听了姑娘的话提起了我家里的侄女,关婆子一下子就应下了这事,过两日我那侄儿就来给姑娘磕头。”
“我与您是一样的人,与您的侄儿也是一样的人。都是一样的人,又何必要磕头?”婉竹道。
她与旁人唯一的不同,便是靠着这一身皮囊成了齐衡玉的外室。
说到底也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为了成为堂堂正正的人,她还有许多的路要走。
婉竹说这话时已敛起了笑意,水凌凌的眸子里烁着热切的光亮。
邓厨娘拍了拍她的柔荑,觑一眼厨灶间外空无一人的廊道,便压低声音道:“剩下的干菊花都被我收在靠窗的那个瓷瓶里了。”
只是她到底惧怕这等以次充好的事会被人察觉,说话时便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婉竹见状便闻声劝解她道:“您别怕,菊花也能清热解火,喝下去对人没有半分坏处。”
不过是少了行气活血的功效罢了。
可这等时节又该去何处寻旋覆花来?她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不得已,婉竹只能用与旋覆花极为相似的菊花来熬汤,加了枸杞、红枣与冰糖,便也喝不出菊花原本的味道。
至于齐衡玉午膳时的怀疑,她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齐衡玉其人,是活在钟鸣鼎食世家里的世子爷,见过的阴私算计应是比她吃过的米还多。
要想走进他心间,岂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晚膳前夕,齐衡玉总算是瞧见了消失许久的婉竹。
她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临床大炕上做起了绣活,姿态娴雅,模样沉静。却无端地激起了齐衡玉心里的怒火。
足足等了一刻钟,见婉竹仍是在一动不动地做绣活,齐衡玉这才清咳了一声以示对她的提醒。
因这突兀的声响,婉竹放下了手里的绣绷,从中拿出了早已绣完字的香囊,起身走到了齐衡玉身旁。
她垂着首,不曾瞧见齐衡玉脸上的阴云密布的神色,当下便鼓足了勇气说:“我给爷绣了个香囊,烦请爷不要嫌弃。”
话毕。
齐衡玉也耐着心神望向了婉竹手里的香囊,这香囊小巧精致,边摆处绣着花团状的金丝细边,正中央还绣了一个玉字,一瞧便知是花了心思的活计。
心池盈满的怒意总算是消弭了一些。
齐衡玉再瞥一眼那香囊,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如今甚少有人在香囊上绣字,没得生出几分土气来。”
说着,他便伸出手接过了婉竹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