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小?世界。
边界太高, 太有压迫感,太让人恐惧。
凝禅用的?是人面羊角四足兽的?眼睛和记忆, 所感知到的?,自然便是它的?记忆和情绪。
它好?似是生?来?便知道,那些边界,是最不可?触碰的?存在。曾经有无数生?灵想要逃离此处,却?都被那些边界所吞噬,连死都死得悄无声息,毫无痕迹。
就像是一滴水落入大海,连一点?波澜都不会激起?。
一如?所有生?命在这里的?存在。
它也是有名字的?,那些含糊混沌不明的?声息中,它被唤作“阿朝”。
阿朝的?神智并不清晰,它像是开智开了一半又戛然而止,智力水平并不多么稳定,在有些方面异常聪慧,却?又在其他一些方面显露出最原始的?倾向。
譬如?进食时,它是纯粹的?妖兽。
而在使用工具进行日常活动时,却?又会显现出无限类似于人类的?一面。
用阿朝的?眼睛以第一视角去看自己使用工具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凝禅被迫看着阿朝用自己有四根很像是人类的?手指,却?更加粗粝,还多出来?了一截指骨的?前爪灵巧地将红黑色的?泥土淘洗后,再放入砖块的?磨具之中。
明明是机械的?重复,却?竟然因为看久了,看出了几分流畅自如?来?。
总之,阿朝的?记忆里,它的?日常便是如?此。
睡觉,起?床,与形形色色模样千奇百怪的?工友们?一起?上工,淘洗泥土,注入磨具,进食,继续工作,直到夜幕降临,再度进食,然后回到自己的?住所睡觉。
睡觉的?地方,是再简陋不过的?隔间,没有门?,每一间都同样大小?,这对于阿朝来?说有点?太小?了,它必须让自己尽可?能地蜷缩起?来?,才能睡进去。
但它很喜欢这里,这是可?以给它带来?安全感的?栖息地。
它还知道,如?果?不在夜幕降临的?时候,进入这里,那么就会被带走,再也回不来?。
阿朝见过一次被带走的?同类。
那是一只如?人类般直立行走,拥有过分巨大双足,却?长着羊头牛角的?妖兽。
阿朝只敢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它看到那只妖兽面容扭曲,尖啸连连,血在它身后蜿蜒成一条厚重的?线,直到它被拖走。
拖走它的?生?灵如?它一般直立行走,以白色的?长袍覆盖全身,面上覆盖着金光璀璨的?头盔面罩,将面容彻底地遮掩起?来?。这些人被称为执行者。
没人知道执行者的?真容,但对于白袍的?恐惧,却?仿佛与生?俱来?。
阿朝看着妖兽被拖走,心中没什么波澜,闭眼继续睡了。
它虽然第一次见到,但这样的?声音夜夜都会响起?。
阿朝不是很能理解,因为夜晚来?临,回到栖息地这个流程深入它的?灵魂,它不能明白为什么有的?同类一定要违背,也不能明白纵使大家都知道后果?,却?还是有妖兽前赴后继。
但阿朝并不深究。
主要是因为它的?开智程度也不怎么允许它细思。
阿朝的?一天天过去,凝禅也一天天看过去,甚至几乎都要熟悉它的?这一生?。
当然,凝禅最不习惯的?,还是阿朝的?进食环节。
砌砖工地包吃。
每次来?发饭的?,也是一名妖兽。能胜任这种工作,那名妖兽的?灵智显然至少要比阿朝聪明一些。
它们?的?食物也是妖兽。
或者说,更纯粹、更符合凝禅认知的?,真正的?妖兽。
高等级的?生?灵蚕食低层级,高智慧的?生?灵吞噬低等级。
这是自然界的?铁律。
每一次阿朝和自己工友们?的?进食过程,就像是它们?这些妖兽游曳到了食物链的?上一层,然后再反过来?将低一等的?生?灵自然而然地当做养料。
道理都懂,就是在凝禅看来?,简直像是同类相食。
纵使她?每每此时都忍不住闭上眼不看,但进食的?声音也总会在她?的?耳中响起?。
如?此过去不知年月多久,终于有一日,阿朝在淘泥再注入磨具的?过程中,将磨具损坏了。
它愣神了一会儿,盯着磨具看了片刻,努力将磨具修好?了。
阿朝生?活的?平静被打破。
“你,跟我走。”这一夜,一名白袍执行者停步在了阿朝的?栖息地前,面具后面发出含糊混沌的?声音,但阿朝和凝禅却?奇异地能听懂。
阿朝从栖息地有些费力地挤出来?,沉默却?惊惧地跟在了白袍执行者身后,顺便收获了一路同情怜悯的?目光。
凝禅这才第一次随着阿朝的?视线,看到了更多这方神秘世界的?景色。
那些让人窒息的?密密麻麻的?隔间栖息地在黑夜里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