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元裴郁。
亚元裴有卿。
第一、第二都出自裴家,还是兄弟俩,解元还力压了受众人褒扬的无双公子,听说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几个点加在一起自是引得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城中不知传出多少褒扬。
只是原本以为经此一事。
这位解元郎自然是要多出来应酬应酬,却未见他有丝毫动静。
徐家也只是在头一日放了几串爆竹,给来道喜的人送了喜钱,也未开门置办喜宴,一问才知是这位解元郎生病了。
……
又过了几日,一天夜里,一辆马车从遥远的清和一路马不停蹄地到了燕京城,而后又被送到了护国寺中。
马车于寺中停下。
本该于这处的僧人早已不见踪影,全都换成了天子亲军金吾卫。
他们个个穿着黑衣,腰佩金刀,威严肃穆地守在外面。
明深亦是一身简单的劲服,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而来,为得就是平安地把里面这位送到天子面前。
如今终于安全送到,他也终于长松了口气。
询问了陛下在何处。
得知答案之后,他冲马车里一直不曾言语的老妇人说道:“老人家,到了,可以下来了。”
马车里面这时才传来一阵动静。
一只苍老消瘦的手颤颤巍巍地从里面伸了出来,掀起车帘,她先是在车帘后露了半张脸,在看清外面熟悉的环境时,那张本就苍白的脸色猛地又发生了变化。
手中的车帘一时没抓稳,唰得一下又落了下来。
她身形颤抖着不敢出去,缩在里面发着抖。
“老人家,圣上还在等您。”外面再次传来明深的声音,紧跟着又传来一句,“老人家可别忘了,您的孙女还在我们手中呢。”
这后面的半句话就如夺命的阎王一般紧抓着老人的脖子,让老人不得不认命。
若不是因为她的孙女——
早在看到明深的第一眼,她就该自裁了。
过了十六年的太平日子,她岂会不知道他们这会找到她是因为什么?
她早该随着姑娘去的。
只是因为一时贪生,后来又有了孙女,便舍不得死了。
没想到这样苟活了十六年,最终还是没逃过去。
磐娘在马车里面哭红了眼睛,却不敢哭出声,她只能继续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抓起面前还在晃动的车帘。
她依旧不敢直视外面的场景。
埋着头如缩起来的鸵鸟一般扶着车身走下马车。
“走吧。”
明深在前面带路。
磐娘一路低着头跟着他的步子进去。
待走到一间熟悉的禅房前,磐娘的眼皮又是猛地一颤,身形也颤抖得更为厉害了。
无人理会她。
明深冲里面轻声禀道:“陛下,人带来了。”
没一会。
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穿着一身家常奴仆便服的冯保走了出来。
他跟明深先打了声招呼,而后便看向他身后的老妇人。
在看清他身后那个低着头头发花白、面容枯槁的老妇人时,冯保有些惊讶地挑了下眉。
十六年没见。
记忆中那位威严肃穆的妇人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倘若在街上碰到,恐怕冯保都认不出她。
看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好。
不过惊讶归惊讶,冯保还是笑着跟她打了一声招呼:“快进来吧,圣上等你许久了。”
磐娘听到这句,身形却又是猛地一颤。
她依然不敢抬头,怯生生应了声是,便犹豫着迈了步子走进了眼前这间熟悉的禅房之中。
禅房并不算大,也没有一丝香火气,倒更像是一间烟火气十足的寝屋。
里面桌、椅、床、书架应有尽有,甚至窗下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沓刚刚批阅完的奏折。
这个时节少见的杜鹃花在这却随处可见。
无人知晓李崇这些年夜里一直睡不太好,时有头疾,只有来了这处地方才能睡得一个好觉。
这些年他每个月总有一段时间的夜是在这度过的。
可磐娘看到眼前这一幕,眼皮却是忍不住狂跳,当年国公爷经常出去打仗,而姑娘因为担心国公爷,每至国公爷出去打仗之时都会于这处为国公爷诵经祈福。
久而久之。
这间禅房便成了姑娘的专属之处。
姑娘不喜禅房打扮,一来二去的便把这里布置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这儿的装扮竟是与十六年前并无多少差别。
她心中犹在震惊。
未曾听到明深和冯保都已合上门退出去了。
直到听到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在屋中响起:“多年不见,磐娘也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