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
李崇终于睁开眼,看着徐冲说道:“这事不好查。”
徐冲见他并没有一口回绝,心下不由松了口气,没有回绝就是有希望,他忙道:“微臣知道,微臣只是不愿那个孩子辛苦多年却只是得到这样的结果,不管结果如何……”
徐冲说着忽然又跪了下来,俯首朝李崇的方向郑重道:“微臣请陛下彻查,至少……给那个孩子一个公道,让他不用怀疑自己。”
李崇看着徐冲这副模样。
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跟裴行时那般爱慕崔瑶,甚至于在她死后都念念不忘,却置她辛苦生下来的孩子于不顾,反而是徐长猛这个局外人不辞辛苦、奔前走后,甚至不怕因此得罪他。
……真是可笑至极啊。
“陛下……”
耳旁再次传来徐冲的声音。
李崇看着他抿唇沉默半晌,终于开口:“去宣庄文和、陈近远、袁野清过来。”
这三位正是此次批改考卷之人。
冯保应声往外退去。
徐冲也终于长松了口气,不管结果如何,至少如今是个好开端。
“还不起来?”
李崇见他还跪着,啧声:“你这破膝盖不想要了?”
徐冲嘿嘿一笑,这时候倒是也有闲功夫和人说起家常来了。
他一边说着没事站起身,一边道:“这阵子七秀给我弄了个艾灸的古法,已经很久没疼过了。”
李崇见他此刻一脸婚后高兴的模样,全不见从前和姜道蕴刚成亲时的憋闷样子。
不禁也有些替他高兴。
正欲说话,却见冯保忽然又急匆匆走了进来。
只好停声。
目光看向他,等着他出声禀报发生何事。
“陛下,袁大人来了。”冯保躬身上前与李崇说道。
这话一出——
不仅李崇有些惊讶,徐冲也十分意外。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李崇开口说道:“让他进来。”
冯保忙应声走了出去。
很快殿中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袁野清依旧是那身官袍,却不似平日那般整洁干净,神容也颇有些憔悴。
他今日在礼部待了许久。
足足一个时辰,他与那位蒋大人一起翻阅考卷,却根本找不到他当初批阅的那份考卷,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以为自己当日怕是做了一场黄粱梦。
根本没有这份考卷,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可事后他突然萌生想法,又与蒋大人一同数了下考卷。
——便发现今次考卷只有九百九十七份。
除去之前登记在册,未能参考的那些学子之外,还少了一份。
当时袁野清便察觉出不对了。
只是那时他并未表露于面,交待蒋大人先不要把此事说出去之后,他又亲自跑了一趟陈家和庄家,找到陈尚书和庄学士,问了他们可否当初有批阅过那份考卷。
都得到了没有的答案。
袁野清便清楚问题大概是出在他这了。
他又立刻着人去喊来贡院的那位宋吏,从那位老吏的口中,他知道当日他来拿卷子的时候,那份卷子便不见了。
那位老吏听他询问还十分奇怪,表示道:“当日门前那两位侍卫小哥还与小的提了一句,说您夜里审查到一份考卷十分满意,可小的在拿走考卷的时候却并未看到有高分的卷子,不过当时小的也只当是那两位小哥熬了一夜熬糊涂了,便也未曾多问。”
事情到这已然十分清楚。
有人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拿走了这份考卷,试图瞒天过海。
也的确差点被他弄成功了。
倘若他不是一时兴起想去礼部看看这份考卷的主人究竟是谁,或许谁也不会知道曾有那么一份考卷。
袁野清平生最恨有人在科举一事中捣鬼作乱。
他曾深受其苦,自是不愿再有明珠蒙尘,所以在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之后,他便立刻进宫了,也不顾当时天色已晚。
而此时。
外面天色早已渐渐黑了。
殿中也开始有宫人默默点起了宫灯,袁野清一路大步走来,神色阴沉难看。
见圣上于宝座之上安坐。
袁野清正要向他请安,余光一扫,却见殿中还有一人。
待看清他是谁人之后,袁野清不由神色微顿,但也不过片刻,他便又收回视线和李崇长揖道:“陛下,微臣有事禀报。”
李崇见他步履匆匆、神色难看,心中忽然滑过一个念头。
“袁爱卿可也是为了科举一事而来?”
袁野清满身的怒气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倏然一顿,他神色微怔,甚至不受控制地抬起头看向面前不远处的圣上,震惊道:“圣上怎么知晓?”
又想到圣上说的那个“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