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路道两旁的烛火,常山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在瞧清来人是谁之后,他立刻快步迎上前去,跟裴行时行礼道:“您回来了。”
裴行时轻嗯一声,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屋子,问了一句:“老爷子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常山跟在他身旁,边说边叹了口气:“发生这样的事,他自然生了好一通气,刚还让我去拿益气丸了。”
“对了,二夫人已经被二爷休弃,离家了。”
常山说这话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番身边男人的面貌,不确定国公爷知道这事会怎么做。
毕竟今日二公子的的确确是受了委屈。
不过这么多年,他哪一日没受委屈呢?想到记忆中那个寡言的少年,常山不由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知道了。”
耳边传来淡漠的一声,听起来语调和从前并无不同。
就好似并不在意这件事的走向和结果。
常山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方面心疼二公子年幼就被二夫人那样对待,受下诸多委屈,一方面又不愿国公爷真的因为这件事而和家里起争执……手心手背都是肉。
国公爷要真为二公子出头。
世子作为二夫人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受到牵扯?
到那时,别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怕就连老爷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心里还不住想着,一时忘了说话。
直到瞧见开着的大门里透出来的那点光亮,方才发现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忙敛了心思,冲裴行时说了句:“您进去吧,我给您沏茶去。”
裴行时微微颔首,也未多言,径直卸了腰间长刀进内屋去了。
裴长川还没睡,靠在床上喝着参茶,听到动静还以为是常山回来了,头也不抬道:“走了?”
话落。
忽然察觉脚步声不对,一抬头就看见了裴行时的身影。
看见长子的模样。
裴长川下意识扬起一个笑脸,但想到自己回来这么多日,只跟长子吃过一餐饭,他就不见踪影了,便又敛了唇角的那点笑意,冲着人没好气道:“你还知道回来。”
“我还以为我这走前都见不到你信国公的踪影了。”
裴行时把长刀放在桌上,走过来先看了眼老人的面貌,见他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但嘴唇并不露白,眼里的眸光也还算好,便自行搬了一把椅子置于床边问老人:“您要回去了?”
“不然呢?”
裴长川放下手中的茶盏,仍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我在这个家也是成日一个人待着,你们三兄弟,老三向来不亲近我,老二心里怨怪我,你呢?一回来就往香山跑,我在这和在青山寺有什么不同吗?与其在这处理这些烦心事,还不如跑到山上落得一个清净。”
桌上有水果和刀具,这时节黄花梨正甜。
裴行时随手拿了一个黄花梨就拿着小刀慢慢削皮,一个梨刚削好,裴长川的话也刚说完。
裴行时把梨递给老人:“明日我送您回去。”
裴长川听到这话,一口气直接堵在了喉咙里,上不来下不去,他脸色涨红着,呼吸都变得沉重了不少,但最后也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儿子就从他手里接过了梨。
咔嚓咔嚓吃了好几口,他心里的气也消了不少。
又不是头一天才知道自己这个长子是什么样子,自打长媳没了之后,他的精气神也跟被抽走了似的。
心里叹了口气。
“你这阵子没事就跟我去山上住一段时间。”裴长川跟裴行时说。
裴行时想了下,也没拒绝。
裴长川见他答应,脸色自然变得好看了不少,后续吃梨的动作慢了下来,其实心里也是在想怎么跟裴行时说后面的话。
沉默半天。
裴长川才看着裴行时说道:“今日郁儿受委屈了,明日我让常山再给他下个帖子。他要是不想回这个家,就让他去青山寺,到那时,我们爷三一起好好喝一顿。”
“不用。”
裴行时还是那副模样。
裴长川看他这样就来气,当下沉着脸看着裴行时怒斥道:“你还有完没完?都多大了,一把年纪了,瑶娘去世也有十六年了,你们是亲父子,血脉相连,难道你还真想一辈子就跟那孩子这样了?”
他说到这又缓和了一些语气,语重心长劝说道:“谁也不希望瑶娘出事,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闹也闹了,冷也冷了,也是该跟那个孩子和好了。”
“当初瑶娘会出事,跟那个孩子实在没什么关系。”
“不祥之说……”他微顿,“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当不得真。”
裴长川是真担心他这个长子。
他担心以后等他没了,他没了牵绊,也就无所谓死了还是活着了。
他是想让他能再有个牵绊,无论那个牵绊是谁。
“您觉得二弟如今待您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