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裴有卿对母亲一点怒气都没有,自是不可能。
他早跟母亲说过许多回了,要她别再惹事,没想到自己三令五申,母亲也是次次应允与他保证以后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却还是明知故犯,甚至今日还是奔着害郁弟功名去的。
这让裴有卿如何能接受?
他本就欠郁弟良多,如今他好不容易成才,他替他高兴都来不及,母亲却偏偏想害他。
他实在不明白母亲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可不管怎么说,母亲终归是他的母亲,是那个十月怀胎又全心全意养育他二十年的母亲,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出事而不去管,他自然也做不到。
眼见前边灯火通明。
已到母亲所住之处了,裴有卿略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停歇。
他心中也不确定母亲做出这样的事,家中会怎么对她,父亲如今本就看母亲不顺眼,是否会借此休妻,他也不清楚,只希望元丰可以快些把舅舅带过来,看看是否能够让祖父和父亲改变心思。
裴有卿一路想,一路快步往里走,脚下步子不敢有丝毫停顿。
却见舅舅正在廊下站着。
“舅舅?”
远远看着廊下站着的那个身穿三品文官服饰的中年男人,裴有卿不由停步,惊讶出声。
陈麟本在仰头望天。
他满怀愁绪无从纾解,一会在想妹妹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会又不由想以后妹妹该如何自处。
今日之事闹得太大,以后妹妹无论去哪,恐怕都会有人拿有色眼睛看她。
她又素来要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心里正无奈至极。
忽听到一阵熟悉的清越男声。
陈麟循声看去,在看到裴有卿的时候,他先前还颇有些颓靡的温润脸上终于闪过一抹笑意:“子玉回来了。”
他边说边朝裴有卿招手,就跟从前似的。
“到舅舅这边来。”
裴有卿自是大步朝人走去。
心中再是着急,裴有卿也未曾失去礼数,他先与人拱手一礼,而后才开口问道:“舅舅何时来的?我刚还派元丰去找您了。”
走近之后,他往大开的屋中一扫,并未瞧见母亲的身影,不由皱眉:“舅舅怎么不进去?母亲呢?”
陈麟说:“你母亲在里面。”
陈麟说罢,见身边青年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青年额头上的汗,就知道他是一路赶着回来的,陈麟看着他忽然目露难过。
他这个外甥啊……
顺风顺水了二十年,没想到如今……
没了亲事、父母又要分开,这让他以后怎么办?
倘若他那个前妹夫是个好的,这也就罢了,可偏偏裴行昭……陈麟想到今日裴行昭那一番作态,心里就跟又烧起了一把火似的。
他恨。
恨当初被裴行昭那张温润面具哄骗,竟把妹妹嫁给了这样的畜生!
若当初他能替双歌多把把关,多探查下这个裴行昭的底细,或许双歌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
只可惜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现在双歌和那个畜生分开了,他自可以把双歌接回家中,可他这个外甥……陈麟想到这,心里就不由替他担忧起来。
就算老国公再怎么保证,可那个畜生说到底也是子玉的父亲。
一声孝道大过天。
别说子玉本就是个敦厚的性子,不可能做出忤逆那个畜生的事。
何况大燕律例,最重孝道,子不言父母之过,裴行昭若真拿父亲的身份压迫子玉,对他做什么,子玉又能怎么办?
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