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裴有卿语气淡淡,心情倒也还算平静。
或许是已经习惯父亲和以前不一样了,裴有卿竟然并未因为他的做法而感到难过,但也的确高兴不起来。
毕竟那是生养他二十年的父亲。
他也曾经真切地从他身上感受到过疼护和爱意,甚至于他的启蒙,他第一次握笔书写都是父亲亲手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教他书写的。
所以他才会在他改变之后更加难以接受。
可是难以接受也没办法,他改变不了父亲,也不认为自己当初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的。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拔乱扶正,正清心明,然后盼着父亲有朝一日可以想清楚想明白。
“你在这看着马车,刘安,你拿上东西。”裴有卿说着就要往贡院那边走,却在要过去的时候,忽然扫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僵停了下来。
站在马车旁的三个少年皆是他所熟悉之人,徐琅、赵长幸,还有……郁弟。
可他的视线却被他们身后马车里坐着的那个女子攫取了所有的目光。
她并未看到他,依旧笑盈盈垂着眼眸看着马车外的三个少年。
今日出门的时候。
裴有卿看着身边空荡荡的,曾情不自禁想过。
假如他们还是以前那副样子,假如一切都没发生,假如他们还有婚约,那今日除了爹娘以外,她肯定也会在他身侧。
他们会陪他一起过来,她会笑着对他送上祝福。
没想到她真的来了。
可她所祝福的对象却不是他。
先前知晓父亲不能来,他也只是胸口短暂地窒闷了一下,可此时此刻,看着远处笑语晏晏的云葭,看着她眉目温柔的模样,他的心脏却忽然抽疼得让他有些受不住了,甚至就连眼眶也不由变得酸胀起来。
“世子,怎么了?”
刘安见他一直未动,不由问了一句。
顺着世子的视线看过去,他倒是明白世子是怎么了。
他的脸色也霎时变得苍白起来。
他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明成县主他们……
远处一行人依旧未曾注意到他们,三个少年不知道与马车里的女子说了什么,然后就笑着结伴往前走了。
云葭未曾跟着他们下去,而是坐在马车中目送他们离开的身影。
“我们也走吧。”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云葭方才收回视线,发了话。
先前阿琅和长幸说了待会要跟朋友们去聚会的事,她向来不拘着阿琅做这些事,便打算自己先回去了。
昨儿夜里心悬了一晚上,一直怕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
及至天明。
她才勉强睡了一个时辰。
现在把人送来了,她便打算回家补个觉。
可正要落下车帘的时候,云葭却忽然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双从前温柔永远饱含着笑意的含情眼,此刻却望着她的方向流露出了无尽的难过和悲伤。
云葭神色微顿。
这样的悲伤,她不是没有看到过。
在他们后来争执的那些日子里,她曾不止一次看到他眼中流露出这样的悲伤过。
云葭的心里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
毕竟这一世的裴有卿的确未曾做错过什么。
他本该拥有光明的未来。
可蝴蝶轻轻振了下翅膀,有些东西从她醒来的那刻起,便注定回不到过去了。
“惊云。”
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
“嗯?”
惊云未曾注意到外面的主仆一行人,听到声音还以为有什么吩咐,忙应道:“姑娘,怎么了?”
云葭轻声道:“你帮我去跟裴世子说一声,就说我祝他前程似锦、鹏程万里,希望他来日道路皆是坦途。”
惊云听到这,不由睁大了眼睛,往外看,果然看到那位裴世子的身影。
可她心有犹豫:“姑娘……”
“去吧。”
云葭知道她在纠结什么。
惊云见她坚持,便也只能轻轻应了一声。
她掀帘走了下去。
裴有卿主仆显然没想到她会过来,冷不丁瞧见,不管是刘安还是元丰都愣了一下。
他们从前多有往来,如今却已经许久不曾接触了。
“世子。”
惊云跟裴有卿打了招呼。
裴有卿闻声,终于看了过来。
他的眼眶依旧有些红。
看着惊云,他未说话,只听惊云与他说道:“我们姑娘祝世子前途似锦、鹏程万里,来日道路皆是坦途。”
裴有卿听到这话,眸光震动。
他张口欲言,却又什么都说不出。
他只是艰难地重新把目光移向远处那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