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乃祖宗之基业,元氏之山河。血脉相继,授事至亲,陛下若能以大业托于嫡亲,述遵先旨,臣等必谨遵诏命。”
“此番动乱,陛下龙体未愈,难视朝政,然而诛杀叛逆,之所以成事,乃因濮阳王盛年富力,胸怀大器,是以人心所向,天命所望。如今奸恶既除,濮阳王已入朝用事,既有仁德之名,更具治事之功,携满朝忠骨拱护陛下,陛下不可再夺此情,使濮阳王囚居禁苑,行动举止受他人分处,来日棠棣凋零,实乃宗家之大祸!”
殿内寂寂,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姜弥竟然如此激进。这一番话不啻于逼迫皇帝立濮阳王为皇太弟,否定陆昭权力的法统,甚至可以引申为逼迫皇帝逊位。
陆昭望向御座上面色阴沉的元澈,又看着殿内泾渭分明的双方护军,随后解下腰间的百辟长刀,拔出半截刀刃。尚未干透的血迹渗着刀刃凛冽的寒光,映入陆昭眼眸,顺着刀锋,直接指望濮阳王。
“自九月至今,云罗霜锋频现于宫墙之内,鼓角旌旗屡出于阙门之上,朝臣禁锢,宫人囚锁。吾虽为女子,自恃帝家王气,不敢空劳玉辇,思存亲忧,药手拭泪,身负甲胄,将命无违,唯恐榱栋崩颓,大局难存!”
陆昭边说边踱步,目光却死死锁住濮阳王,“瓜葛之缠,亲亲蔓蔓,露滋日耀,恩情积年,岂能因时节变幻,几日羸病,而废尊奉,裂王权?吾乃东吴遗族,衍齐旧姓,此身所长,皆在恩亲,此情所系,俱在君王。若使人望侵逼正统,明器迫隘神器,伏节身死,便在此日!”
刀剑拔出,濮阳王等人俱向后一退,而守卫于大殿内的吴淼也拾级而上,随后禁军系数斜戟而立,阵型一束。
元澈则眼皮一抖,也没想到自己的瓜葛之辞又被利用了一次,还被用得如此虚情假意。不过陆昭的意思也很明白,我与君王有恩情,想一句话就逼皇帝退位,断无可能。你濮阳王与皇帝虽然也有手足之情,但你在逼皇帝退位,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更何况,我冒着生命危险收拾出来的局面,想被你们摘了桃子,也要问我背后利益集团答不答应。
陆昭的反应可谓悍然,连姜弥的人也颇为惊诧,一时间倒不知如何应对。
倒是濮阳王,忽然跪倒在地,哭诉道:“兄长病重,臣弟恨不能拱护左右,侍奉汤药。幸得皇后持重,保全大局,以掩臣弟疏忽之罪,不当之失。皇后之功,臣弟不敢比羡,唯愿同效此节,伏尸御阶,亦不会污名青史,使此情永为暗声!”
“大王你……大丈夫怎能将自家权柄轻授别姓?”姜弥急火攻心,以致不能言语。他明白元湛的选择,向皇后俯首称臣,其实就是建立皇族统一战线,把肉烂在自家锅里。“大王,皇后之心,岂止于一功!大王今日既退,我等俱系牢狱,大王又何以脱身?必将永担此罪啊!”
“呵……”元湛目光微动,忽而展颐,其暗淡苍白的容颜似乎因一丝诚心而光彩顿盛,“今日既退,我自永担此罪。如若不退,这祸乱天下之罪我更担无可担。至于权柄轻授么……权在我家,天下谁家?权柄虽授别姓,也比被朝臣世族夺权架空要好。我既身为王族,身上终对这世道有一份不可推卸的责任。只望大舅放下屠刀,切勿再执迷不悟……”
“颓志蠢物,不足兴邦,诚能祸国!”姜弥的目光由不解转为暗淡,继而变得格外阴狠。话音未落,姜弥便一把将元湛拖回己方宿卫中,随后将手一招道,“诸社稷功士,皇后欺压皇嗣,嚣张至此,恳请我大魏忠贞之臣,诛其于阶下,以明正祚!”
紧接着,姜弥周围的宿卫也亮明刀枪,而卢霑之子卢诞从人群中持剑走出,悲怆道:“我父身死,皆为贼妇所赐,今日血溅三尺,誓与妖后不共戴天!”
陆昭望着眼前的少年,语气倒是平和:“尔父当年任詹府一小吏,却以我等血亲复仇诛杀虞衡为失之公道。如今身后孤子,却以血亲复仇为念,实令人唏嘘感慨。”
随后陆昭轻蔑一笑,将镶金嵌宝的刀鞘随手掷于一旁,单手执刃,不徐不疾地向前行进。寒锋追随着她的衣裾与行止,如排轻风碧浪,摒弃了周遭的宿卫与朝臣。
持剑决斗的华姿与冶容,曾被两年前的乱臣贼子演绎过。而此时,不同于众人曾见识过的狠戾逼凌与光彩艳烂,微垂的凤目与襟袍,更像是天光沉落在寂寂春庭中的无量慈悲。
“若为执念,一决生死。若为父节,屏退一旁!”
少年是冲动与懵懂的,然而魏钰庭明白,这是陆昭在极力保全卢诞的性命乃至于其父子的名节,因此赶忙将卢诞拉至身后。
卢诞退到一旁后,姜弥身后的部分禁卫军也有所犹豫。正当这时,门外又有宿卫通报:“禁苑外有禁军两千,自称已斩逆贼王俭头颅,拱护公主入苑,拜见帝后。”
姜弥见卢诞退后,已知大势不再,面如死灰,但听到宿卫通报后,却忽然昂首大小起来,进而戟指陈留王氏诸子弟道:“谋逆之名,何其深重,王尚书岂敢轻作险谋?陆氏用计,只为将尔等拖入彀中。事已至此,尔等难道还要犹豫,以须眉朝士之身,而屈服区区女子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