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近,更何况贺氏日后的荣光也要继续维持,所以不管元洸是否愿意,她还是希望元洸身边有一个自己的人。如今,她也想借塞个侍女的机会,来看看元洸是否会有所抗拒。
元洸闻言只是笑了笑,道:“若是寻常之物赏赐给倩秀姐姐,确实是唐突了。”说完元洸的身子便向倩秀靠近了一些,左手轻轻握住她的右手,将一只合采婉转丝绳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是倩秀第一次收到别人的礼物,也是第一次抬头看元洸。从前她只听宫里人说元洸是很好看的人,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做粗活的婢女,在她的记忆中,那样高贵的人就是一片半摇半曳雪白的衣角。
倩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对上那一双含水的双眸,她才知道,所谓好看二字,不过是因为宫女们实在不知如何形容他的容貌。
长公主与保太后面面相觑,元洸虽然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大方,但从来不这样赏人。
元洸只是慢慢起身,向保太后和长公主施了一礼,道:“太后、姑姑,前殿还有要务,恕晚辈先行告退。”
保太后和长公主倾华都是了解元洸脾性的人,只是摆了摆手允了。旁边的倩秀却显得局促不安起来,她看了看案上几乎未动的饭食,若是五皇子真心称赞他的手艺,为何这么快就走了呢。
元洸走后,倩秀将丝绳交给了保太后。保太后仔细瞧了一回,五彩丝线早已褪色,丝绳末端挂着一只镂金丝玲珑球,对半而合,中央是一只小扣。
“太后您瞧,里面似乎有东西。”倩秀目明心细。
扭开玲珑金丝球,里面是一张字条,上有一行楚辞,出自《九章·涉江》,“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其字多骨微柔,行笔锋捷,字体清丽。当年会稽郡主居于重华,元洸与会稽郡之龃龉亦生在重华。保太后松了一口气道:“他果真对陆氏没那意思。”
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元洸从后殿走到前殿,只穿过了一条抄手回廊,衣服又被淋湿了。无奈,他又只得到偏殿去更换。斐源将玉犀带上的饰物一一解下,清点一遍,方才帮他褪去外面宽大的朝服。
“殿下平日常带的丝绳怎么不见了?”斐源眼睛尖。
元洸若无其事道:“赏了保太后的侍女。”
听元洸这么说,斐源也不再多话。那只丝绳原不大起眼,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是他家殿下在吴国作质子的第二年,上巳节祈福。正赶上会稽郡主随意编了些小玩意儿打赏给宫女,东西虽然不名贵,但那只金丝球里有会稽郡主的墨宝,当时却是十分难得。殿下一时兴起,也跟着那些小宫女去讨要,却碰了一鼻子灰。最后还是一个小宫女偷偷把自己的那份送给殿下的。那东西虽然不稀罕,但是殿下却一直很宝贝。
元洸抚了抚手腕,似是旧物犹存。保太后疑心自己亲近陆氏,日后会疏远贺氏。如今之举,大抵也能让保太后放心了。只是,是他的东西,他早晚是要拿回来的。
第76章 晴雨
淳化县的雨自上而下砸入地面, 碰到绸缎做的车棚,发出一阵闷闷的声音。王谧于前一日晚收到了陆归的手书,今日一早, 一行人准备动身前往陆归所在的营垒。
由于前线边境各个城塞已经闭锁,居住于郊外的乡民由所属县的县丞组织起来, 坚壁清野, 将家中存粮等物悉数押运,一同入城避难。而各县也依市价往上,收购部分粮食, 并将城内空地搭建临时房屋,以供避难者使用。因此官驿人员混杂, 时而有流民冲入请求收留。
然而冯让早已领一众甲卫守护于陆昭所乘马车的四周,命人开道让行, 陆昭与王谧方才顺利出城。
冯让一路护送,一面解释道:“殿下昨夜调主力前往汧县, 引凉王主力离开漆县,如此娘子与少保可以安心商榷了。”
劝降易帜一事远非点头答应那么简单, 麾下将领在利益上的一致需要商讨协调, 底层将士情绪上的铺垫也要做好。并且陆归所辖已有五县,因此在舆论上也要有所准备,易帜之后, 必须保证每个城都不会有太过激烈的反应,进而引起兵变。
“殿下原本是要相送的,只可惜昨晚……”冯让话音未落, 忽然见不远处有人驻马而立, 正是他家太子。
王谧察觉到马车忽然停下,亦掀起车帘, 旋即笑道:“青草离离,王孙策马,此情此景,当请陆娘子品藻一二。”
冯让便请陆昭下车来。
陆昭掀起竹篾细帘,眼前便望见一人策马而来,北方的凛冽寒风携卷着七分荒气,三分肃杀,卷起他黑色的大氅。他的马纵的肆意,蹄下生风,青草绿意亦染上他的铠甲与袍袖,褪去杀伐之息,携一副深情柔肠归来。
他帮她打起车帘,一只臂弯托她的一只手下了马车。臂弯坚硬有力,她亦下的缓慢平稳。陆昭站定,心中慌措,却自然流露出一笑,不知不觉中,又不可回避地看见了他那一双眼睛。
他眉眼深邃,曾见白雁西风,紫塞黄沙。如今它亦多了几分炽烈,越过烽烟乱聚,跨过白骨